“今日召你们来,还有两件事要跟你们说……”把周围的人都摒退之后,元春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把水霄告诉她的消息,向这两对婆媳转述了。

刚听了一个开头,陈夫人和尤氏就忍不住膝盖一软,双双跪倒在元春面前,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

父子聚麀?贾家是后族,是名门世家,怎么会发生这样肮脏的事?!

陈夫人满脸的惊骇,额头冒出了冷汗!这样见不得人的丑事,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还让宫里知道了!这这这……

尤氏更是神情大变。对于这件事,她是有所察觉的,只是没有拿到实证,又不好张扬,只好隐忍下来,打算从长计议。

她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连宫里都知道了!那宁荣二府的人,还有不知道的吗?是否就瞒着她一个了?她被瞒骗至此,也着实太无能了!娘家的人这样不争气,与丈夫和继子做出这等逆伦丧德的丑事来,让她日后如何在婆家立足?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泪如雨下。

王夫人恨恨地瞪了陈夫人婆媳一眼,急切地问:“娘娘,皇上……是不是很生气?”

她提心吊胆地想:皇上和娘娘之间,会不会因为这桩肮脏事起了嫌隙?!

王熙凤也关切地看着元春,怕贾家这件不名誉的事,影响了帝后之间的关系,那对贾家的影响就太大了!

元春微笑道:“皇上略有些不高兴,但并无迁怒之意。太太不必担心。此事让敬大太太处置便好,等一下我还有另一件事,要跟你和凤妹妹说。”

王夫人和王熙凤都忐忑起来:对陈夫人说的事都如此严重,要对她们说的事也不会简单轻松吧?

元春又对陈夫人婆媳说:“起来说话吧!”

陈夫人和尤氏连道不敢,一起叩首请罪。

“请罪就不必了!悄悄把你们叫来说这事,原就是不想张扬之意。如今皇上登基不足一年,立足未稳;贾家又因我之故,处在风口浪尖,怕会被很多人惦记着。若此时贾家曝出父子聚麀的丑事来,对皇上、对我、对小团子都不好。故而皇上将此事告诉我,让我转告家里,将事情悄悄处置好了。”

陈夫人连忙答应了。

元春打量着陈夫人的神色,怕她把一切罪过都推到尤二姐的身上,把尤二姐逼死了,却把那对无耻的父子轻轻放过。她虽然也不喜欢尤二姐的为人,但并不想要了尤二姐的命,更不想贾家在此时沾上人命官司。

便道:“你们处置此事的时候,有两点要特别谨记:一是不要走漏了风声,二是不要伤了人命!尤二姐是有婚约的人,贾家若陷入什么强抢民妇、逼死人命之类的官司,那可就声名扫地了!贾珍和贾蓉两人太下作,倒真该好好管教了!他们若是再闹出什么事来,怕是我的面子也不好使了!”

陈夫人连忙抹了抹眼泪,低声答应了。尤氏也是无话。

王夫人和王熙凤额角冒汗地看着元春,不知道她要对自己说什么。

元春淡淡一笑:“母亲和凤妹妹不必紧张。我听说,这几年,贾赦一直靠琏二哥哥暗中接济过日子。贾赦虽被出族,终究是琏二哥哥的生身父亲,琏二哥哥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倒不必计较。但最近,孝恭王府的人在接触贾赦,皇上怕此事没那么简单,故而叫我提醒一下琏二哥哥:莫要一腔愚孝,被人利用了!”

王夫人听了元春的话,先是暗中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摊上的不是那等肮脏事。接着她又狠狠地瞪了王熙凤一眼,对元春说:“娘娘放心!琏儿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必定好好教训,不让他生出事来!”

王熙凤对于贾琏暗中接济贾赦的事早已心知肚明,但这种事,她既不好劝阻,也不便参与,更不好告密,便只能装聋作哑。

如今这事被对了出来,她也只能陪笑道:“这事儿他的确做得糊涂,我回去后定然好好劝他!”

心中又奇怪:这样机密的事,家里的人尚且不知,怎地皇上和娘娘却知道了?哪个耳报神说的?!等等!莫非……孝恭王府还不安分,还想跟皇上斗一斗,所以皇上才提防着他?!

她心中一个激灵,神色严肃地说:“娘娘请放心!琏儿绝不是愚孝之人,不会被人利用的!”

元春朝王熙凤点点头,又劝王夫人:“琏二哥哥被过继之后,没有对生身父亲的窘境视而不见,也算是有情有义。母亲回去以后,不必苛责他。只是京城这水太浑,贾赦若被人利用,对他、对贾赦、对贾家都不好。还请母亲转告他:他若当真是为了贾赦好,便叫人把贾赦远远地送走吧!只是得防着一点:别让贾赦有机会打着他和贾家的幌子招摇撞骗。”

王夫人躬身应了:“是!”

陈夫人婆媳心中暗暗有些失望。

宁国府丢了一个大脸,若荣国府也出一桩差不多的丑事,那就大哥莫笑二哥,大家也算同病相怜、互不嫌弃。可如今荣国府这事儿,贾琏的行为虽有不妥,却也显得有情有义。与宁国府的丑事一对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以后,她们在王夫人婆媳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两件事情说完,元春决定给娘家的人再上上紧箍咒,便道:“如今我是皇后,贾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家里那些轻薄子弟被人捧着、哄着,或许就会得意忘形,任意妄为。前些年家里有祖父盯着,还略好些。这二年祖父精力渐渐不济,前年又奉旨总领京营和御前侍卫护卫宫城,家里的事,更没有精力去管了。有些人便渐渐无法无天起来,对吧?!”

她的语气渐渐严厉起来,王夫人等人坐不住,都站起来听训。

元春略微冷淡地说:“你们回去后,跟家里那些‘爷们儿’好好说一声:不要乐得忘了形!别想着我是皇后,总能包庇他们,他们就敢为所欲为。贾氏族里,无论是谁,若再有人胆敢为非作歹,就算皇上不计较,本宫也绝不轻饶!贾家又不是没有过被出族的子弟!再多出族几个也无妨!出几个败类,也算是剔掉枯枝,少些负累。”

宁荣二府的两对婆媳,乘兴而来,心事重重地出宫而去。

回家后,还得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言笑晏晏,在贾母面前说一些元春和小团子的趣事,倍觉辛苦。

陈夫人婆媳勉强应付了一会子,便推说家里有事,回府去了。王夫人和王熙凤的心思没她们那样重,又哄了贾母好一会儿才脱身。

过了两三个月,这两件事的后续消息才通过各种渠道,陆续反馈到元春这里来。

贾珍和贾蓉被贾敬各敲了一顿大板子,趴在床上养了许久的棒疮。如今伤势已渐渐好了,只被陈夫人禁着不许出门。

贾敬气极时,原还想将贾珍、贾蓉父子也出族的,但陈夫人劝道:“娘娘说过,此事莫要走漏了风声。他们两个不成器,被出族原也不冤枉,只是老爷若将他们出了族,外人岂有不问缘由的?若是把这两个小畜牲出了族,他们再无顾忌,将这事叨登了出来,可如何收场?!倘若败坏了娘娘的名声,他们死不足惜,咱们又如何向皇上和娘娘交待?”

贾敬只得恨恨地罢了!几乎想再去敲他们一顿板子,又怕打坏了。便依着陈夫人的主意,吩咐说:伤好了也不许他们出门,让他们每日里只在家里读书。

陈夫人和尤氏深恨尤二姐,回去后便使人寻到了尤二姐的未婚夫张华。先设计拿住了张华的把柄,又许了银子,叫张华立娶尤二姐过门。尤二姐原不愿意嫁给张华,但未婚夫家的花轿已上门,尤氏不仅不肯为她作主,还逼着她嫁,她只好哭哭啼啼地上了花轿。

尤老娘和尤三姐还想闹,尤三姐还悄悄说出了尤二姐与贾珍的事。

尤氏却冷笑一声,坚决否认尤二姐与贾珍有染:“你好歹是二姐儿的亲妹妹,岂能这样败坏她的名声?你污她与人通`奸,若被人听去了,可想过自己的名声也要受连累么?!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尤三姐无言以对。

张华娶了尤二姐过门,便发现尤二姐已非完璧。便审尤二姐,尤二姐吃不住他的威逼,吞吞吐吐、半遮半掩地招了。张华才知道贾家的人为何要给他银子,让他立刻娶了尤二姐过门。

他被人强戴了一顶绿帽,心中羞怒,恨不得掐死尤二姐。又畏惧贾家权势,顾及自家的脸面,还有把柄在贾家手上,不敢嚷出来,待尤二姐便不好。尤二姐嫁入贾家锦衣玉食的美梦破碎,还被丈夫审出了不名誉的黑历史,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逆来顺受,艰辛度日。

经过了尤二姐的事,尤氏对继母和两个继妹再无丝毫好感。见尤三姐颇有些桀骜不驯,便托了人说亲,要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好让她当家立户,养活亲娘,自己以后就少跟娘家人来往。

尤三姐却想嫁柳湘莲。

尤氏不想出面说这个亲,又拗她不过,怕逼死了她不好收场,便由着尤老娘托了媒婆向柳湘莲求亲。

柳湘莲与贾家有些来往,与尤家也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前已听说了尤二姐嫁得匆忙,那些风言风语中颇有些挤眉弄眼的暧昧。今又见人来给他与尤三姐说亲,便觉得这亲事说得有些蹊跷。他在京中闲居无事,暗中一打听,又设局请张华吃了一次酒,什么话都套出来了,哪里还想与尤家结亲?直接便拒绝了尤三姐。

尤三姐被柳湘莲拒婚,心灰意冷之下,便同意了让尤氏给她招一个上门女婿,顶立门户。

而此时,贾赦已被贾琏派人远远地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