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于所在的初中是一个重视课外活动的学校,每一年,篮球、足球和排球比赛都是各个年级的重头戏。简于以前没参加过这种集体活动,每天去上学都兴奋得不能自已。可惜他以前一直都没练习过集体球类项目,自然没被选入队伍。

班长见他长得好看,站出去就是班上的招牌,硬把他拉入了拉拉队,在一群女生之中格外显眼。简于拒绝了几次,后来发现拉拉队看球的视野最棒,便默认了班长的荼毒。

奔跑的男人总是很帅,尤其是足球这种激烈的竞技体育运动,更是让人看着就热血沸腾。年级半决赛时,班上足球队陷入苦战,队长苦战70分钟终于攻进一球。但因为前面的时间跑动距离过长,导致现在有些脱力,老师便决定换下他。

简于所在的拉拉队响起热烈的掌声,对他们帅气又努力的队长表示鼓励。少年也许是累极,还没有走到看台上,就直接转身面朝场内蹲了下去,双手按在一颗备用的足球上休息。当时班上的男生集体投票买的球衣,选的是欧洲豪门皇家马德里,纯白色的简洁设计让队长显得干净清爽,少年的柔韧身材被清晰勾勒,有些桀骜的背影一瞬间吸引了简于的视线。

当对方望着场上焦灼的形式时,简于也正望着他发呆。

1球落后的对手一直奋战到最后一分钟,幸亏班上的队友们给力,撑着把队长带来的优势保持到比赛结束。来之不易的胜利令少年欣喜若狂,他回身随便抱住一个人就开始大吼大叫地庆祝,而莫名其妙被拥入怀中的简于则心跳如雷,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自那以后,简于开始关注起总喜欢穿各式球衣来学校的少年。他爱笑,爱交朋友,人缘好到爆炸。简于喜欢坐在后排,上课时常常默默地看着少年的背影,偶尔对方忽然转过头来看,他便会立刻低下头去。

这样心跳怦怦地过了一段时间,到放寒假的时候,简于背着小书包,裹得像个圆球一样,露出被冻得红红的小脸,站在门口等妈妈来接自己回家。当他认真地站在学校门口盯着车辆往来的街道时,足球少年忽然站到他旁边,像是同样在等车,但那时不时偷看旁边一眼的小动作,成功引起了简于的注意力。

他是在看我吗?怎么感觉心脏有点难受?我是不是在脸红?

简于觉得糟糕极了,自己又不是女生,怎么会这么不淡定,还对一个男的紧张成这样。

少年飞快地瞥了简于一眼,见他面露疑惑似乎在思索什么,心中一动,磕磕巴巴地说:“简、简于,我喜欢你。”说完,他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沉沉地低下头去。

“你喜欢我?”简于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退后半步。

少年涨红了脸,平时的机灵劲儿荡然无存,只是急急地解释:“我、我不是流氓,只是看到你,我就心跳得很快,忍不住想和你亲近。”

简于一怔,顿时更加迷茫。他的感觉和少年描述的一样,难道说这就是喜欢?老师说过,比喜欢更浓的感情是爱,妈妈说过只能爱他一个人,那喜欢别人呢?喜欢别人是可以的吗?

少年还在继续害羞地诉说衷肠:“你、你不要以为我是变态,我没有把你当成女生,就是、就是想和你交朋友,可以吗?”说着,少年拿出一个运动护腕塞到简于手里,“这个送你,以后约你一起去踢球。”

简于眼睛一亮。他一直想要参与这种集体运动,但是球队的训练通常在放学后的课外时间,妈妈是不许他晚归的。正因为如此,体育课上的玩耍简于也参与不进去,因为他落后太多。

“那以后下课,你可以教我吗?”

充满期待的话语让少年欣喜不已,重重地点头向简于保证。后者的心怦怦直跳,错开眼去,小声说:“你不要一直抓着我的手……”

少年手忙脚乱地帮简于把护腕收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那我下学期开学就教你踢球!”

两人挥手道别,简于开心地朝停在路边的轿车走去,打开车门坐进后座,却见妈妈正严肃地望过来,审问道:“刚才那个男生是谁?”

“是我们班的足球队长,他说要教我踢球。”简于很老实,什么话都告诉妈妈。

于心竹抿紧唇,问:“那他刚才怎么一直握住你的手?”

简于脸一红,“他在送我运动护腕。”

“送你护腕……”于心竹的神情一下冷了下来,“他是不是跟你说喜欢你?”

简于心中一惊,他没想到经验丰富的妈妈居然能凭动作和表情判断出少年刚刚说的话。可是,难道自己连喜欢一个人,选择一个人交朋友的权力都没有吗?老师不是这么教的啊。

于是简于点点头,坚定地说:“他说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要和他做朋友。”

“不准!你不准喜欢他!”于心竹的语气有些失控,前方开车的司机倒吸了一口冷气,悄悄加快了车速。

一回到家里,于心竹就拎着简于的衣领把他关到了房间里。于姥姥见了,有些担心地问她是怎么回事,于心竹冷冷地说:“小于说喜欢男生,我看不关他一阵,他是不知道学好了。”

于姥姥听完一惊,本来要说的反对的话,也因为外孙可能变成同性恋的担忧而咽了回去。

简于被关了整整一周,放出来时,于姥姥随着于姥爷去开一个外地的会议,家里只剩下于心竹一个人,他莫名的就有些害怕。

两天下来,于心竹什么都没说,寂静的大房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各干各的事情,吃饭的时候更是安静得可怕。简于注意到妈妈越来越心不在焉,常常看着日历发呆。

“小于,你的头发颜色怎么变深了?”难得的,于心竹终于久违地跟儿子说起话来,却是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简于照了照镜子,颇有些惊喜,“真的!”他本来就因为西方化的眸色和发色而常常遭到同学的围观,现在头发颜色变深,不再像金子一样金灿灿的,他当然高兴。

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金发的孩子的确会在后期变为棕发褐发,这本来是一种正常现象,但于心竹却从未想到过这一点,看向简于的目光立刻变得有些生气。简于吓了一跳,试探地叫了句“妈妈”。他一直觉得妈妈应该是爱自己的,虽然妈妈的脾气阴晴不定,时常把他关起来,但妈妈同样也说过需要自己。可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于心竹没有回应他,而是径直上楼,开始收拾东西。简于跟在后面,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妈妈的表情很可怕,让他觉得陌生。他开口想要跟她说话,但于心竹却只顾收拾东西,收拾完就开始看老照片,十分投入,似乎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简于没办法,只能回到自己房间里看电视玩。看着看着,他自然睡了过去,等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屋子里空无一人,妈妈似乎出去了。

一开始,简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他不会做饭,但冰箱里有现成的熟食,他热一热就可以对付过去。

直到这一天结束,妈妈还是没有回来。第二天、第三天……

用座机给于心竹打电话打不通,姥姥姥爷则让简于先随便对付着,过两天他们就回来。简于看着冰箱里仅剩的生肉,一下犯了难,看来他只能靠自己试试烹调了。

简于打开煤气,磕磕碰碰地弄了一通,做出一锅大概熟了的牛肉,端出来将就吃着。

嚼着嚼着,他的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妈妈到底去哪里了?是不要我了吗?为什么没有人管我?是因为我不乖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哽咽得难受,吃着难吃的牛肉,简于越来越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捂着胸口,只觉恶心想吐,头痛无力。他迷迷糊糊地拨给于舅舅,对方似乎也正在忙工作,没空搭理他,他难受地缓缓说:“舅舅,我、我好像生病了,家里没有人,能不能——”

扑通!

一声巨响后,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息。

“你是说,小鱼当时煤气中毒?”林城显然觉得这样的事情很荒唐,手紧紧地攒成拳,眼里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威灵顿点点头,“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中的细节,是小于在接受心理治疗时透露的。”

据说,于舅舅察觉不对后赶到,把简于送到了医院。当时的简于处于中度中毒状态,需要仔细调养才能痊愈。一氧化碳中毒的后遗症让简于常常脸色苍白,走路不稳,意识模糊,老是感觉睡不醒,时不时还会出现心悸的情况。在医院住院的期间,几乎没有人来探望他,简于在恐慌中不断给妈妈打电话,然而得到的却永远是忙音。

“等我们得到消息赶过去时,小于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对劲了。高度警惕、易暴怒、焦虑、失眠……很多PTSD的症状开始在他身上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