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芫芫气喘吁吁,总算甩掉了金娘。逃跑途中还不慎掉了好几串葡萄,心疼死了!
趁着四下无人,她又偷偷折回去捡剪子,刚刚答应过小绿要还回去的。
她来到雪媚房前,听声音里面还在招待客人,小绿也在里头。唐芫芫当然不会犯傻跑进去,只得蹲在走廊拐角的柱子边吃葡萄观望,等小绿出来再还剪子。
唐芫芫抱着葡萄串儿,一口塞一颗,嚼得慢条斯理,吃得表情丰富。可葡萄酸甜可口,关键却不耐饱,敢情还有越吃越饿的趋势?她摸着肚子,忽地听见一阵开门声,原来是小绿出来了。
唐芫芫立刻蹦起身小跑过去,把剪子还到她手里:“小绿,谢谢你的剪子。我已经洗过了,很干净的。”她说完扭头准备离开,小绿赶忙拉住她:“等等。”
唐芫芫一脸问号,小绿笑说:“正好你在,省得我再出去找人。你替我去厨房传话,再送三份小食到雪媚姑娘的屋里来。”
一听去厨房,唐芫芫高举双手:“我去、我去。”
小绿把唐芫芫当跑腿使唤,唐芫芫为了去厨房蹭吃也没嫌弃,屁颠屁颠跑了几趟厨房。也不知雪媚的客人是怎么回事,别人来青楼是为风花雪月,这厢来青楼差点把人家厨房给吃崩了。
唐芫芫吃的没捞着,腿差点跑断了,简直吃大亏了。可是事到临头后悔不及,她只得噘着小嘴,老大不高兴地端着盘子从厨房跑大老远送到雪媚门口。
这一次小绿没嫌她慢,反而如有神助,拽住唐芫芫叮嘱:“待会端盘子进去小心别打翻了。记住不要盯着客人看、不准探头探脑四处张望,送完就赶紧出来,听到没有?”
唐芫芫一脸糊涂:“要我送吗?”之前不都是送到门口由小绿接手送进去的吗?
小绿双腿挤成内八,憋着一口气:“我、我肚子疼、等不及了!你赶紧送进去、记住我的话!”话音未落,人飞一般地跑了。
唐芫芫瞅着她的背影,低头盯着腾着热气的小食,歹念就这么随着雾气腾升……
屋内雪媚正在不疑余力地与韩秋眉目传情,门外再次送小食进来打断了她。雪媚恨得牙痒痒,这都来回几次了?都怪韩公子手下那位太能吃了,当水色楼这什么地儿?要管饱不会去酒楼么?!
韩秋懒洋洋地推开雪媚的纤纤柔荑,兀自伸手倒酒,不经意间瞥过刚送来的小吃,古怪的摆盘不禁让他多看两眼。好比说这碟香葱鸭头,好似上面还缺几个点缀……
韩秋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借着饮酒的动作一抬眼,果然在端菜的丫鬟嘴边发现犯罪证据……一片浑然未察、大意留下的葱花粒。
他暗自想笑,仔细一看,这不是刚刚葡萄藤下的小丫头么?
乍看之下,韩秋与雪媚情浓意切何其美好,难为阿狼这颗灯泡发光发亮。作为被忽略的‘客人’,阿狼心里很苦。早知就跟阿鹰换一换,他宁可先一步回韩京,这会儿总不至于落到如斯惨淡田地。
他倒是想多叫一个美人坐陪,奈何雪媚姑娘心比天高,向来接客期间不与其他姑娘共事。纵然他再喜欢雪媚的姣好相貌,可这么干瞅着多没劲啊!谁乐意看别人谈情说爱,自己却要缩在一旁干吃饭?
一脸郁卒的阿狼化悲愤为食量,反正男人本来饭量就大,他没直接喊人上饭桶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吗?
这会儿新送来的碟碟精致小食摆上桌,阿狼手握筷子正要夹,突然眼尖地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再细看其他,居然每一碟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缺口!
阿狼:……你丫偷吃得这么明显当老子瞎的么?
当即阿狼怒摔筷,差点把桌子拍裂了:“老子花钱买的是享受,你们水色楼却拿别人吃过的东西来忽悠客人?!”
唐芫芫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那现在是不是应该拔腿就跑、先溜为妙?
她才稍有动作,手腕遂不及防从身后被人擒住。唐芫芫吓一跳,发现正是雪媚姑娘身畔的那位客人按住自己的,只见他老神在在竟是附合:“吃了别人的东西就想逃?未免想得太美了些?”
唐芫芫心虚之余还很幽怨,瞅他的小眼神特别苦大仇深。奇怪,这么凑近看,小凤眼好像在哪见过?
“怎么回事?”雪媚先是被阿狼方才粗鲁的动作吓了一跳,此时再看,不禁瞪眼:“怎么是你?小绿呢?”
“她、她她肚子疼,叫、叫叫我端进来的。”唐芫芫紧张得都结巴了。她明明谨遵小绿吩咐不翻盘不看人不张望,乖得不得了的!呜……她都没吃多少就被抓,亏了亏了!
雪媚一眼看出她作贼心虚,差点把妆给气裂了。气归气,客人还在呢,总不好发作太过,雪媚赶紧道歉:“这是楼里新来的丫鬟,还没□□好,不懂事也没规矩,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回头一定叫金娘好生罚……”
一提‘金娘’大名,唐芫芫急了:“别、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告诉金娘大婶。”每次一被逮住差错金娘就要罚她不准吃饭,她都给饿怕了。这回偷吃也是出于挨饿惹的祸,再这么下去她一定等不到司徒叔叔来救她就直接饿升天了。
一想到很可能再也见不到父王母后了,唐芫芫难过得要命,眼泪唰地一下挤满眼眶,哗啦啦掉个不停:“我就是肚子饿……”她实在是太委屈了,她只是饿了想填饱肚子而己。
遂不及防,唐芫芫呜哇一声嚎啕大哭:“我肚子好饿!!!”
她这一哭鼻涕眼泪满天飞,加上那声气赳赳的控诉,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阿狼糊涂了,他其实没打算真跟个小丫头计较,吼吼只是为了发泄今晚的憋屈,哪成想把人家小丫头吓得泣不成声?更何况听她所言,这水色楼还是黑店?莫不是楼里的丫头经常遭受虐待,时常挨饿挨打,否则这丫头怎会才一听老鸨之名就吓得大哭?
虽说以她这身膘估计饿几天死不了,但这么凄厉的哭声传出去,别人不说怀疑老鸨的问题,会不会反而怀疑他们几个大老爷们欺负小丫头儿多么惨无人道?
韩秋怔忡过后,发现袖子不知何时被唐芫芫拽着抽不开,明明刚刚是他扣住人家的手腕,为什么现在反倒成了她死攥住自己不放手?
由于她哭得太激动太忘我,韩秋试着重新扯了扯,还是没扯动:“……”
雪媚神情万变,不管金娘私底下有没有压榨下人,端到明面上还是在客人面前总归是不好看的。再怎么着也是她的大东家,雪媚怎么着也得维护东家的门面,温言相劝:“金娘平日待下人还算不错,并不至于连顿饱饭也不给……我倒是听说你总是偷懒,平日里手头的活也干不好才老是被罚,这可怨不得人,你自己要好生反省。”
唐芫芫吸溜鼻涕抹眼泪,蔫蔫地垂脑袋点头。她现在已经很努力干活了,平日凶巴巴的吴婆子偶尔还会夸她几句的说。
说来这也实在怪不得她,唐芫芫天生公主命,自幼享受万千荣宠,宝贝又矜贵,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办事不紧不慢温吞吞。纵然她努力想干活,可就是笨拙得做不好。
见此,雪媚也实在没法说她什么,询问地看向韩秋。
这屋里总共就三人,雪媚不想生事,阿狼也不打算追究,剩下一个韩秋容色淡淡,却是真正决定权的归属者。唐芫芫虽说傻呼呼,却不笨,明白这个凤眼公子才是关键,立刻眼巴巴地瞅过去。
韩秋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淡定地扬起袖子:“松手。”
唐芫芫微窘,忙松手背到身后。
韩秋指骨敲了下桌面,清脆的咚咚声叫唐芫芫心跳紧随高低起浮,急促又忐忑。韩秋凤眸微眯,微微一笑:“我很同情你的遭遇。”
唐芫芫感激地想握他的手,韩秋巧妙地移开手,顺势把桌前的那碟香葱鸭头递到她手里:“来,不用客气,这碟给你。”
唐芫芫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端碟子的手都是抖的,泪满盈眶:“你真是好人……”
邻桌阿狼:……
“但是。”唐芫芫的碟都没捧暖,韩秋手腕一动话峰一转,倏地一下碟子又从她手里抽走。唐芫芫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头飞了,可惜自身动作反应不灵敏,根本挽救不来。
她的眼睛追随韩秋手里的那碟香葱鸭头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最后定在韩秋人畜无害的脸上。唐芫芫咽口水:“但是什么?”
“这个世上没有白给的食物,就算有。”韩秋顿声,嘴角微扬:“也不要吃。”
“为什么?”唐芫芫继续咽口水,可她想吃怎么办?
“因为吃了就得付出代价。”韩秋以一种嘲弄的口吻:“而你往往不知道那个代价是什么。”
“那你现在告诉我,也许我付得起。”唐芫芫固执地想要吃香葱鸭头。
韩秋就没见过这么木楞又贪吃的傻丫头:“行,你吃吧。”
唐芫芫欢喜地接过香葱鸭头,为防韩秋再次‘偷袭’,她不嫌油腻立刻抓了一个在手狠狠咬下去。
韩秋看出她的警惕,挑眉:“现在你端起盘子到马棚去,就说秋公子唤你来给马刷毛扫粪的。”
唐芫芫嘴巴嚼得忙乎所以,咔吧咔吧含糊不清,突然抬头:“虾(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