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被萤草抱着,脸上的神情微微软化。萤草的身体软软的,还带着一点隐隐的草木气息,在她怀里轻轻地蹭。江雪用手去揉她的发丝,焦灼的内心被这样的柔软所抚慰。
“这个主意很好。不过……”江雪呼出口气,对着萤草露出一个幅度不大却暗含温柔的微笑,“我来就好。”
她抱着萤草,轻轻在她额角亲了一下的同时,毫不犹豫地将她收回了式神录。怀里的温暖乍然消失,江雪直起腰,看向了鬼女红叶。
江雪脸上温柔的弧度消抹了,寒冷若坚冰。
萤草是她手中的兵刃,是她对敌的器,更是一直陪伴关心她的人。不,最后这一点,也许叫生灵比较准确。
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地端坐着,看萤草揽下一切她不愿意做的事。有些事情她不喜欢,萤草难道喜欢吗?明明连打架都抗拒,到现在却主动要求做刽子手……江雪心里半是柔软半是酸楚,更加觉得她这个阴阳师当的太过没用。
让式神动手也是动手,鬼女红叶是她要杀的,将令人厌恶的事情交到萤草手上,蒙住眼睛堵住耳朵,也不能改变她身上染血的事实。那又何必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地去逃避?
鬼女红叶的事她已经纠结了够久,不想再继续纠结下去了。江雪不是第一次杀死妖怪,红叶若不是她的式神,恐怕第一面就要杀起来。成为了她的式神,她就忍不住把红叶放到和其他式神一样的位置上,对她报以宽容期望她能改进。然而红叶怎么可能改呢?
迟迟不下手,一直心软,到最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无论主角还是反派,这么懦弱迟早都是要完的。
江雪一步一步向前,最后站在红叶眼前。紫色的长袍直到脚踝,挨蹭着光滑的肌肤,在红叶面前微微摇摆。
“我说的话,刚刚你们也听到了。”江雪的实现扫向首无,又在杀生丸身上投注,“有谁还无法接受为我出战的事实?”
没人说话,首无也好杀生丸也好,都没有出现反驳的意思。
江雪提起鬼女红叶,然后将其他式神一个个收回式神录。夏获鸟用翅膀勾住江雪,不想回到式神录里去。江雪摸了摸她焦黑的羽翼,还是把她收了回去。
一目连是最后一个被江雪收回去的式神,他要被收回去之前,神色复杂地摸了摸她的头。
很温柔,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以为你不会原谅我的。”
“你已经尽力了。”一目连叹息,“你还只是个孩子。”
这话耳熟,江雪觉得该笑,只是笑不太出来。
江雪看着一目连的侧脸,心里想,以一目连的善良秉性,怎么会苛责她呢,只会苛责他自己吧。苛责他不能阻止一切的发生,他会怎么想呢?大概会想,他既然无法保护,又怎么能责怪受了惊吓的孩子逃生呢,总不能要她死在那里。
他不会怪她的。
可是也不会敬佩她,不会真正当她是阴阳师。在一目连的眼里,她是柔弱的人类女孩子,需要保护和引导,如同每一个需要保护的人类。
他留下来,他保护她,可是并不是作为她的式神。
也许妄想得到神明作为式神本来就是可笑的,即使只是曾经为神。就算手里有过一堆神明类ssr,可是,早就不是一回事了啊。
算了,只要能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现在还纠结这种问题,也太过奢侈了。
江雪将一目连收回式神录,那条龙在被收回去之前,轻轻地蹭了蹭江雪的脸。
这还是第一次被这条龙这么亲密的对待,江雪摸了摸脸,脸上的线条说不清是柔软还是坚硬。鬼女红叶还在她脚边匍匐着,这时候发出一声模糊的笑。
嘲讽的厉害。
江雪不知道她为了什么发笑,也不再有兴趣知道。灯笼鬼的火光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照的两个人的脸都忽明忽暗。
“走吧。”江雪将鬼女红叶拽起来,灯笼鬼跟在她身边。
鬼女红叶并没有反抗,但也并没有配合着站好。江雪用灵力将她浮起来,以灵力牵引着将红叶往前运。
感觉有点像气球,江雪想,可惜不是一回事。
鬼女红叶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其实她们不该心疼你的,反而要恭喜你才对。”
“那些奇怪的式神,明明就没有该心疼你的地方。杀死妖怪并不需要被心疼吧,何况啊……你早就杀过了,不是吗?”
江雪没有说话。
“你杀过很多妖怪了。”鬼女红叶这时候却不肯停下了,“包括式神,我也不是第一个。那个家伙,叫什么呢……对了,巫蛊师。”
江雪的灵力猛地晃了一下,红叶牌气球在空中晃了一圈。鬼女红叶眼前一片眩晕,嘴里却不肯停下。“为什么到我这里就这么难呢?惺惺作态?还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很多男人都会沉溺于美貌,你不是男人,不过女人其实也会欣赏美女的。”
“嫉妒,仰慕,用各种各样的情绪,去表达她们对美女的欣赏。你是哪种呢,与众不同的伪善?”
灯笼鬼看起来很想跳起来咬红叶两口。
江雪仍然一言不发。
“或者其实都不是,你只是觉得,我成了你的,你就可以改变我。”鬼女红叶的声音低下来,笑意里掺杂的说不准是悲凉还是嘲讽,“但其实你早在杀了巫蛊师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你改变不了任何人。”
她说完,恍然大悟似得补了一句,“对了,不是你杀的。是那位大妖,现在已经看不到的那个。”
“多亏了这样,你才从那个能改变一切的美好幻梦中醒过来了。这是件好事,大家真是的,应该祝贺你的呀!”
“我不会忍不住杀了你的。”江雪终于回话,“所以不用白费力气了。”
“不。”红叶笑容不减,“为你增添痛苦,是我的乐趣哦。”
江雪再也没有回她的话。
穿过打人柳,江雪用树枝从灯笼鬼那里取了一点火种,就不让它再陪同。它回到式神录里,无精打采地找了个角落沉默着。
“怎么了?”鲤鱼精不解地看着它,“为什么灯笼鬼也无精打采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首无刺了她一句,“所谓清除记忆,还不是杀了红叶。你没了记忆,难道还是现在的你吗?”
萤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首无不自然地将头转了个方向。
鲤鱼精疑惑地看着她们,“是我啊。”
“我以前和河童,经常会看水边的花树呢。”鲤鱼精身上已经没有了阴霾,“树上每年开的花都不一样,可是树还是那颗树啊,也不会突然变成别的树。”
“所以,就算失去了记忆。我还是我,红叶还是红叶啊。大家不是这么想的吗?”
萤草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这样的想法,就不会提出那个建议了。”
只是是树还是花,有谁能说的清呢?能留下一点生机当然比不留好,可是……那究竟是不是生机,又有谁能知晓。
“既然是那么想的,干什么叹气啦!”鲤鱼精笑容满面,“江雪大人去外出解决红叶的事一定很累,我们给她做一顿好吃的吧!”
鲤鱼精兴致勃勃地去勾灯笼鬼的火,同时招呼其他式神过来帮忙,“人类是吃熟食的,不然我们烤虫子吧!”
蝴蝶精皱眉,“人类不爱吃虫子的。”
“那是吃什么,她们是吃鱼的,池塘里有鱼的,我去抓!”
“你是鱼吧,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愚蠢,又不是同种,人类和猴子也不是一回事!”
“妖琴师,你想打架吗!”
“哎呀,你们两个,小心杀生丸的尾巴!”
“啊!松嘴啊你!”
“看看人家的表情吧,咬你也是很为难的一件事,诚恳地为你被他咬道歉如何?”
“不要掰他的牙啊!”
“嗷呜……”
“不痛不痛,我来给你治疗。”
“打架走远点啊!”
“等等,火!”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