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是你打电话给我的,把我拉进来的人是你,你说想要卖地,不让你卖地你就要抛下我们自己离开,可是我问你你却不愿意将一切说清楚,而我回来想要弄清楚一切,想要更好地解决问题,你却不愿意配合,现在说来反而是我的问题了吗?”
“我也是没办法,我要是有办法,怎么会需要用到卖地这种选择?我就跟你们说说说,留着一块破地有什么用?留着长草吗?可是你们没有一个理解,没有一个明白,就想抱着一块破地去过日子,那地就算是留下来,你们能用得上吗?家里现在什么钱都没了,还想惦记着块地吗?”
“现在的地皮一起在升值,你要知道现在能够有块地有多么不容易,这年头只见别人费尽心思去买地的,也没见过几个挖空了心思把地往外送的。”
“那是城市里的市场,农村的地能值多少钱?你读这么多年书,怎么就一点儿眼力都没有,我告诉你,城市是城市,农村是农村,你留着这块地,再过几年,卖都卖不出去,也不想想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难道留着这块地,你还能发家致富不成?”
“就算是在农村的地也一样,一直都在升值,留着这块地确定不能发家致富,但是若是能够在正确的时间找到正确的买家,这块地能够卖出更好的价钱,你也不想想,你这样急于把地卖出去,谁会出高价给你?而且就算要卖地,也不能就这样卖出去了,你什么都还没有说清楚,不负责任就想卖地,谁能放心?你只为自己考虑,就不能为我们一家人好好想想?这些年来你做的事情,哪一件能够我们对你有信心?”
父子俩之间唇枪舌剑,剧烈争论,反而是叶莹和叶锭云两人坐在一边,一愣一愣的,显然跟不上这两人的思路,只是见他们两人一个个说话冲动,情绪波动剧烈,反而都插不上嘴去。
叶绍丰也是在微微一顿之后,才暴躁地开口道:“现在这块地要是不卖,家里连一天都过不下去,你还要怎么等?”
不等叶秋说话,叶绍丰又接着说了下去:“你们一个个死盯着这块地不放,这块地又能值多少钱?”
叶秋被叶绍丰这句话说得一愣,这到底是谁盯着这块地不放呢?然而叶绍丰的话还在继续。
“你想想你祥实叔,去年他输的钱更多了,可是人家不也是把房子给卖了,把钱给还了吗?现在我们家就需要卖一块地,这笔债就可以还上了,结果你们一个个死占着这块地不肯松手,是想要抓着这块地过日子吗?”
又是这个叶祥实,叶秋可还记得,他刚回来那会儿,叶锭云也是用这个叶祥实的例子,企图来说服他的,现在看来,他们两个还真是父子。
叶秋不由得看向叶锭云,只见此时的叶锭云却是微垂着双眼,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读这么多年书,我本来也以为你能比你妈明理,可是你倒好,跟你妈一个鼻孔出气,妇人见识,就看到那块地,就不能看得到更远一点的东西。”
“我妈怎么了?”这时候,坐在一边的叶莹不乐意了,“你口口声声说我妈我妈,我妈还不是怕你犯错,你这几年都没拿多少钱回家,我妈还不是怕你败家。”
叶绍丰老脸一红,哽道:“这个家我要是没拿钱回去,你妈一个人能支持得下去?”
“那你倒说说你这几个月都拿了多少钱回家?”
“有时多有时少吧。”
“那是多少呀?我妈可说你都没有拿钱回去的。”
“……”叶绍丰无语了一阵,然后无所谓地道,“你妈说没有就没有了吧。”
叶秋看着叶绍丰,道:“你们说的这个叶祥实,我不认识,但我只知道,这种人根本就不该拿来当学习的榜样,他赌博败家,然后卖房子去还债,一方面能说他有资本可以败,另一方面也可以说他根本就不顾家,这两点有什么好学的?难道说别人这样去败家了,你还能去学人家怎么去把这个家也给败了不成?”
叶绍丰脸上挂不住,又道:“那我就跟你说别的,上海一家银行的老总,你总该看过他的新闻吧?他监控退休的时候,拿出一叠欠条,然后全部都给烧了,他放言他不会留下任何财产给他的儿子,一切都让他们自己去奋斗,人家一个老总,都能够做这样的事来,而你呢?就因为一块地,在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叶秋很想笑,什么话都让叶绍丰一个人给说完了,他还要说什么好?
只见他呵呵两声,看着叶绍丰,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道:“这两件事,你觉得有可比性吗?你也知道人家是一个银行老总,他放钱给别人不是别人放钱给他,别人欠他钱而不是他欠别人钱,你拿他来给你自己做比喻,你觉得这种比喻恰当吗?你觉得你够格吗?”
叶秋说话可谓不留情面,叶绍丰猛地站起来,脸上火热火热的,可是他却没有发泄得出来,有些牵强地道:“怎么就不合适了?事情不一样,道理也是相通的,财富这种东西,是可以赚得回来的,现在我把地卖了,将来有钱的时候,也可以赚得回来。”
“将来?”叶秋冷笑着摇头,“老爸,你跟我说过多少次‘将来’了,你那辆货车刚买回来的时候,我问过你那车剩下多少年限,你说六年,当时我还担心说六年后不是不能开了吗,当时你跟我怎么说来着?你说六年的时间足够你将钱赚回来了,还可以够你买一辆新的货车,可以让家里生活得更好,可是结果呢?现在过去十年了吧,你不仅没有将车赚回来,反而欠下了更多的钱,往事历历在目,你现在跟我谈将来,你不觉得可笑吗?”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还说它干什么?”
“有些事情是过去了,但是却可以当成存在的依据和证明,一次一次的事情已经不再是偶然,结合以前的事情,你现在做的保证,又能够有多少的可信度?”
“就算我现在欠再多钱又怎么样?我这一辈子还不了,我还有后代,我有子子孙孙,子辈还不了还有孙辈,总能够还清了,我欠再多钱又能怎么样?”
叶绍丰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叶秋整颗心都凉了,他看着叶绍丰,满是无法理解和难以置信,这真的是自己那个父亲了吗?这个轻易断言想要让子子孙孙为他背债,甚至以此为后盾,不将巨额债款当一回事的男人,真的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父亲吗?
就算是,他也不敢认了。
这种自己欠债然后理所应当地让子子孙孙给他还债的想法,实在是可怕极了,而且他还说得理直气壮,甚至是一边的叶锭云,也似乎深有同感的模样。
叶秋好想哭,可是却忍不住笑了,他很想问问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了?他就没有想过,这样子会对自己的子子孙孙造成怎样的影响?他就没有想过,这样会给子子孙孙带来多大的麻烦?难道要让子子孙孙没有自己的生活,只能够背负着他的债务,一辈子劳碌,为他人挣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