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睡到自然醒无疑是一件相当舒服的事情，不管是对大人还是小孩而言都一样。洛凭云昨天既然装了病，索性就一装到底，美美地休息了整整一天。因此今天才七点多钟，她就睁开眼睛再也睡不着了。

但睁眼和起床是两回事，她又在床上赖到九点，妈妈在外面喊她出来吃早饭，她才不情不愿地穿上小裙子邋里邋遢地走出房间，洗脸刷牙，然后往餐桌旁一坐，拿起一个肉包子就咬了下去，吃得满嘴流油。

“凭云姐姐，早。”

依风冲她打了招呼，她翻个白眼儿：“哼！”

依风的问候她爱答不理，依风买来的包子她吃得倒香。

只是今天有点儿不同，她一边吃着，一边往依风身上瞟，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依风一看过来，她又会“哼”一声把头扭开。搞得依风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她确实是有话想说。

昨天她悄悄把钱还给了依风，可后来心里却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儿。万一依风没察觉怎么办？就算察觉了，他也不知道是我放进去的呀！有什么办法能暗示一下他，让他知道我已经偷偷把钱还给他了呢？

瞧瞧，这就是小孩子的想法。明明是“偷偷”还的，却还非得要想办法让依风知道。这样她心里才会感觉舒坦一些。

于是她喝着糁汤，眼珠滴溜溜转了一会儿，装作不经意地小声开口问依风：

“喂，你昨天看自己钱罐子了没？”

“啊？”

依风略略一想，“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她既然是把钱偷偷放进去的，一定不希望我这么快就知道吧？

于是，自以为摸透了姐姐想法的依风故意装傻：

“没看啊。”

“哦。”洛凭云拐弯抹角地说，“那你一般几天看一次啊？”

“没准啊。一个月也看不了几次的。”

“那你……”洛凭云噎了一下，“你也偶尔查一下数目吧，免得记不清。”

“没关系，我记忆力很好的。”依风傻笑着，“姐姐你就放心吧！”

我放心你个大头鬼！

一直到早餐结束，洛凭云都没能让自己那个傻瓜弟弟的蠢脑袋开窍，气得把糁汤“呼噜呼噜”往嘴里一灌就跑回卧室去了。收拾碗筷照例是依风的活儿，自从他来了洛家，就连洛阿姨都惫懒了好多。

洛凭云回到卧室里，咬牙切齿地摔上门，一脚往床上踢去，踢得脚趾钻心地疼。她痛叫一声倒在地上打滚儿，厨房那边传来依风担忧的声音：

“姐姐你怎么了？”

“关你屁事！”

洛凭云越想越是恼火。

昨天她卖掉自己的游戏卡纯属一时冲动，只想着怎么尽快把依风的钱还上了。她其实并不认得那几个大男孩，只是经常在卖游戏卡的小店里看见他们，知道他们大概在哪里活动，没想到过去一找还真的找到了。当然，她给出去的游戏卡都是“精挑细选”的，全是她已经玩腻了不喜欢的游戏。她在返程的路上抽泣，也不是因为心疼她的游戏卡带，而是被那几个男孩威胁了一番，回想起来十分憋屈而已。

可就算再不喜欢，那也是她自己的东西。五十块钱的卡带卖了十块，简直就是白送，而且那个蠢小子还完全不知情。我这不是吃大亏了么？

她郁闷得发狂，伸手打开自己装游戏卡的盒子。她攒了总共有二十多盘游戏卡了，昨天送出去十盘，盒子里还剩下不少。

可是……诶？

她瞪大了眼睛，翻过身跪在地上仔细数了一遍。

一、二、三、四……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盘！

怎么会？

她又数了一遍，还是二十三盘没错。

不但一盘都没少，而且还在盒子里整整齐齐地码好了——要知道洛凭云平时是绝对不会收拾自己的收纳盒的。她又仔细清点了一下，昨天她明明卖掉的《打砖块》和《炸弹人》竟然也都好端端地放在里面……这、这简直太神奇了！

洛凭云愣愣地眨巴着眼睛。

难道我昨天卖游戏卡的事只是在做梦？

还不等她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客厅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

江晓薇站在楼道里，一脸无奈地看着身后的四个男孩。

“怎么，这都到人家门口了，你们又说不想追究了？你们以为自己是退堂鼓演奏家啊？”

江晓薇是一个入行不久的警察，就在幸福小区东边的振兴路派出所工作。这几个不务正业的男孩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未成年泡网吧、打架闹事总有他们一份，都被批评教育不少回了，反正就是屡教不改。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昨天夜里她值班，这四个家伙居然鬼哭狼嚎地闯进来，说他们被人给打了，还被抢了东西。看看身上也没什么伤，只是一个劲儿喊疼，非要警察帮他们抓人去。一个老前辈呵呵冷笑数声，就要把他们赶出去。然而作为一名新人，这会儿正是有热血有冲劲儿的时候，江晓薇思量一番，决定帮他们调查一下情况。

这几个孩子不是什么好货色，难保让他们遇见了更厉害的人物。如果那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也就算了，可要又是一恶茬子，我去见见面，日后也好留心。

江晓薇是这么考虑的。

于是今天她一大早就起了床，带着这四个男孩四处走访。她先是去了昨天男孩们挨打的小巷，但却什么痕迹都没有发现。正如依风所说，他出力控制得很好，又没有把这几个男孩打出血，又没有外伤，哪里能留下什么线索或证据？

不过，这几个男孩还记得依风说洛凭云是他姐姐，于是便查到了卖游戏卡的小店。卖卡的驼背老板一见警察来查，吓得差点儿翻墙头逃跑。江晓薇走了一路问了一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单元二楼的洛家。

可事到临头，几个男孩又有点想反悔了。江晓薇可不理会他们，威胁了一句“你们要临阵脱逃，可就算报假警了啊”，接着把他们晾到一边，自顾自敲起了门。

开门的是洛阿姨，洛叔叔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都是小门小户的，有警察找上门，照例当然要紧张一下。

江晓薇规规矩矩地敬礼，亮出自己的证件，接着把事情一说。洛氏夫妻对视一眼，洛叔叔赔着笑说道：

“警察同志，我看你们是找错了。我们家两个孩子都听话得很，他们绝对不会大半夜跑出去打架的！”

每个家长都会这么说。江晓薇心想。

她摆着礼貌的笑容，口中却说道：“这么说，您家里确实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吧？能不能把他们叫出来让我问一下呢？今天是周六，他们应该都在家吧？”

还不等夫妻二人回答，从厨房里面和卧室那边各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正是听到了动静的洛依风和洛凭云。

高个子男孩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一条手臂像装了弹簧一般“唰”一声直起，指着屋里大声喊道——

“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