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筝无奈道:“丽姐姐还是别送帕子了,私相授受不是女孩子做的事。”
“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田丽反问道,这些私密事没有人捅出来,谁闲饭吃多了真的去追究呢?
乡下的村子,男女老少都会外出干活,互相之间来往频繁,并没有富贵人家那么讲究男女大防,偶尔年轻的小伙姑娘看上眼了,偷偷递点小物件,只要没被发现,或者没有人抖出来,就没啥大碍。
田筝内心呕血!敢情你自己不愿意去丢脸,就让她去啊?于是田筝坚决的表明立场,道:“我不去。”
田丽眼神一暗,道:“你跟小郎好,就帮忙递递罢?”
田丽并不是不想自己亲自上门,只是她与魏家不熟,踮着脸上了趟魏家,魏娘子不冷不热的,即便这样,也不一定见得到魏文杰的面,谈何亲手交给他?
田丽出于不得不使的下策,才让田筝帮忙的。
沉浸在自我的幻想中,有时候也是个可怕的事,田筝不忍见三堂姐一直不醒,只好扮黑脸,道:“文杰哥哥是有造化的人,今后的妻子也不会是咱们这种没权没势的人家。丽姐姐还是不要想那样多罢。”
田筝自认为话很残忍,可那就是事实,人不能老做梦啊。
可田筝还是低估了思春小姑娘的理智程度,田丽那根脆弱的神经被轻轻的折断,她何尝不知?只是怎么着也想自我粉饰成假象,梦就这么被戳破了,心里难受极了,田丽一时掩面大哭起来……
田丽那哭泣完全不是小姑娘低声的啜泣,而是嚎啕大哭!
哭声震耳,爆发力十足,把田叶田筝都吓坏了。
田筝抖着手把针线装进绣篮子,因为不收起来,她真怕自己受不住扎自己一针!让你嘴贱啊!别人都不说的事,自己出头说个啥?好了,好了,把人弄哭了吧?
田叶望着一直很注重形象的三堂姐,此刻眼泪鼻涕都糊了一脸,心下不忍,忙从自己袖子中抽出手帕,递过去,轻声道:“丽姐姐……别哭了……”
田丽自知在妹妹们面前丢脸了,没有拒绝的接过帕子,胡乱的擦了一下脸,可擦光了泪珠还是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精巧白净的瓜子脸因竭力哭泣而染得通红,眼泡立时涌出来,瞧着真是可怜极了。田筝一时有些心软……
田筝还未答话,田叶先软了心肠,好生的劝解一番,还是没让田丽停止哭泣,便对田筝道:“筝筝,你就帮丽姐姐一次罢?”
田筝别开脸,硬着心肠道:“就是我愿意帮,文杰哥哥都不一定领情。想送他帕子的姑娘还少吗?你们见他哪次收了?”
于是田叶也纠结起来,不是很确定的问道:“就不能试试?”
能试试田筝何尝要坏别人好事?可她不能一直纵容田丽明知无望还继续的行为,因为田丽若是只单纯的暗恋就罢了,她记忆中帮忙递东西不是一次两次了,若是这次帮忙了,下一次就无止境了。田筝何其无辜?她也很累好么?
田筝便道:“我可以递,但是文杰哥哥一定不会接!若是我表明了是丽姐姐给的,他更是会拒绝,说不定还会远着我们。而且,魏叔叔他们为何要培养文杰哥读书考科举?所谓门当户对,他本身前途远大,会娶一个与他毫无益处的妻子?”
田丽身子突然僵硬,哭声停了一会儿,然后哑声道:“筝筝你帮我递一次……只一次……”忍不住嗯咽了一声,似下了决心道:“你就说是我给的,他若不接,那……那我认了,以后也再不麻烦你。”
见堂姐说的可怜,田叶受不住,道:“筝筝,答应丽姐姐吧。”
田丽亦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田筝扶额,叹息道:“说好了,没有下一次了。”
田丽心一松,破涕为笑的同时很不好意思的卷起衣袖擦擦脸,然后十分小心的把自己已经绣好的那条帕子取下来,像交代珍宝似的折叠好,才递给田筝,原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只简洁道:“多谢筝筝了。”
看田筝收起了手帕,田丽既忐忑又惆怅,她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是不是做的痴梦该醒了吗。
魏文杰身上那样多闪光点,他身世好,相貌佳,才学亦好,为人谦和,能看上他的人,首先都是被这些吸引吧。
可谁也不知道,她只是单纯心悦魏文杰这个人。八岁那年,她在外割猪草时,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田丽只得冒着雨奔跑回家,经过魏家时,不小心撞到了魏文杰,猪草撒了他一身,他不但没有恼怒,还进屋借了她一把雨伞。
那一刻,雨水从头顶流尽脖子里,冻得人浑身打抖,可她的心坎儿被一股突然而至的火苗燃烧起来。
自那以后,田丽就禁不住时常偷偷留意对方的动态,见证着尚青涩的男孩逐步的成长,一直到她需要仰望的地步。偶尔,田丽也会在内心祈祷,魏文杰能普通一点,或者他别考上秀才?许他们之间还有一点奢望。
目送着田丽回自己家的房间,田筝与田叶都嘘一口气。
田筝十分为难的看着摊在手中的载满浓浓爱意的帕子,脑子里很是纠结,麻蛋啊!她该怎么找个理由给魏文杰啊?
鸭头源村里气氛着实热闹了好一阵,一直到魏秀才与魏文杰回来一个多星期了才稍微冷淡一点。
魏家没有摆宴席,但乡亲们还是备了一些家常礼物送去,田老三与周氏也跟着送了贺喜礼,魏秀才与魏娘子夫妻没有拒绝村里人的好意,但凡送了礼来的,都回了一份好礼。
田筝趁着热度降下来时,才去了趟魏家,魏家的大门虚掩着,田筝磨磨蹭蹭着好一会儿才提起勇气推开门。
一入门,正见到魏小郎在院中读书。
书桌是按着他的身高请木匠特意打制,旁边还摆了张矮案几,笔墨纸砚都齐全,还有一盘吃剩的点心。魏琅听见开门声,抬头与田筝相顾一望。
他的脸马上沉了,故作姿态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居心不良呗,田筝十分虚心的低下头,不敢正面回答,说道:“你在学什么书啊?”
魏琅哼道:“你学不来的书。”
中枪了!田筝蓦地脸色绯红,心里十分汗颜,不就没背出一篇文章吗?天天抓着打击她,要不要这么凶残啊?
田筝已经十分知错的背诵了几十遍,如今可是能倒背如流,魏小郎你倒是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嘛。田筝呵呵一笑,由衷的说:“小郎哥好厉害!”
魏琅的脸诡异的红了,却道:“你来干嘛?”
田筝左顾而言他,道:“婶婶不在家吗?”
魏小郎狐疑的盯着她看了一眼,要找他娘,直接去房里或者灶房看看不就行了?以前不也十分坦然的直接进去的吗?
凭着直觉,魏小郎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很怀疑田筝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不好的事,厉声喝道:“手里藏的什么?还不交出来?”
田筝吓得一跳,因心里有鬼,慌慌张张的把手往身后躲,可恨她上辈子老爸老妈管得严,读书时严防死守不让她干出早恋的事,后来上了大学又暗恋学长失败,于是真的两辈子没谈过恋爱,她从来没干过这种偷摸着递情信的事。
不出意外中了魏琅的计策,魏琅站起来,走到田筝身边来,身材虽然比她矮,但装出的气势惊人,逼迫得她不得不往后退。
魏琅蹙眉道:“你做了啥亏心事?”
田筝老脸一红,强辩道:“你想多了,我是做坏事的人吗?”
正当田筝还想反驳时,魏琅捉住了她的手,一把就扯过了田丽那条帕子,他也没问,直接就打开了。
明媚的阳光照耀下,那朵绽放的荷花显得愈加娇艳,引得蜻蜓义无反顾的停驻在花枝上,好一片蕴藏深远的手帕。
魏琅心一颤,赶紧把手帕收起来,只以为田筝想送他手帕,抹不开面子,这才显得鬼祟。嘴角不经意的翘起来。
这段时间,他深深的反思过,田筝基础差,难免学的慢,他不该再对她这样严厉,以免打击对方的信心。
且自从那一天偶尔得出夫为妻纲的结论后,魏琅暗暗对比了下自己爹娘,发现确实如此,娘亲从未反对过爹爹,且一旦爹爹说要吃什么,娘当即就着手准备。可不就是夫为妻纲嘛!
田筝若是能听到魏琅的心声,一定会苦笑着叫屈,魏小郎你太肤浅了,琢磨了这么久夫为妻纲就琢磨出这点子简单东西嘛?嘛?可惜,她听不到
魏琅后来想想,当时的决定很草率,一度很想后悔。可人就是这样,一旦认定这是自己的东西,自己的人,虽起初瞧着厌烦,但厌烦着厌烦着就习惯了。
比后世那句经典的洗洗更健康还没节操。
于是魏琅很坦然的收下了手帕,并道:“你饿没?我桌上的栗子糕你要吃吗?”
田筝瞄了一眼案几,色泽金黄的几块栗子糕,看起来松软细腻,香甜可口。好几天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了,田筝掩掩口水,不能掉节操,反正以后有钱了,也能吃上。
于是,田筝道:“小郎哥,那……那条帕子你能帮我交给文杰哥吗?”
终于把话说出口,田筝赶紧擦了擦额头的汗。
一时间,田筝突然觉得周围气压降低了,抬起头一看,果然瞧见魏小郎黑着脸,圆润的脸上竟然绷出了青筋。
这孩子气坏了!田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魏琅扯出手帕,一把摔在田筝身上,冷酷道:“都说了我哥哥不会喜欢你的!”
田筝蹲□子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帕,仔细抖掉泥沙,幸好没弄脏,听闻魏小郎又误会了,很是无奈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文杰哥啊?我还喜欢你呢。”
“你……”魏琅抖着手指,实在说不出话来。一女伺二夫的事,她居然也敢想!
算了!田筝想,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她就自己把帕子交给魏文杰,然后表明白,随魏文杰怎么想呢。
于是,田筝也不理会魏小郎了,直接转过身,往魏文杰的书房去。
魏家的院子大,因此显得静悄悄的,穿过正屋,来到书房时,见门是虚掩着,田筝偷偷瞄了一眼,见里面有人影,就伸手敲敲门。
里面的魏文杰听到敲门声,道:“进来罢。”
田筝开门进去,魏文杰见是她,眼里有些疑惑,问道:“筝筝,你有什么事吗?小郎在院子里温书啊。”
田筝窘迫的道:“我是来找文杰哥哥。”
魏文杰笑道:“是有什么疑问小郎讲解不清楚吗?”
“不不不……”田筝赶紧摇头,这时节依然蚊虫多,因而房屋中点着一支熏香,闻着香味,田筝头脑反而清醒了,便无声的打量了一下魏文杰。
魏文杰自从中了秀才后,整个人愈发清隽,眉目中有一种从容的自信,这年纪的男孩身高如雨后的春笋,节节的攀升,只半年时间,他又长高了一截。
田筝从以前的书中,经常会看到很多书生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难能可贵的是魏文杰没有那种书生的迂腐气,待人与魏秀才一般,很是诚恳。
她暗暗道,三堂姐还是很有品位的。
见对方疑惑的盯着她,田筝眼睛一闭,拿出了手帕递过去,最后还是睁开眼睛,果然见到魏文杰眼里的错愕。
田筝道:“我三姐姐田丽给你的。”
看也不看那手帕一眼,魏文杰摆正身形,严肃道:“君子不可私相授受,你且拿回去罢。”
虽然不出所料,田筝还是问道:“文杰哥哥,你记得我丽姐姐吗?是我家二伯的第二个女儿。”
魏文杰不像魏琅经常在村子里悠转,亦不会跟小姑娘玩闹,哪里记得清田丽是谁,只摇了摇头。
田筝默默地收了手帕,想了下道:“文杰哥哥,今日之事,请你帮忙保密。”
她可不敢去问魏文杰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别说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约之言,田筝一个小姑娘打听这些也是很伤风化。
为了田丽的名声着想,请对方保守秘密,当然了能忘记此事最好。
倒是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姑娘家,懂得维护姐妹的名声,魏文杰又哪里不同意,爽快的点头道:“自然的。筝筝别想那么多,找小郎玩儿去罢。”
又是找小郎玩儿,田筝心里囧了囧,幸好别人都只当自己是个孩子,不会对自己的行为起什么异议。
田筝刚打开书房门一条细缝,就瞥见一团月白色的衣料一闪而过,那不是魏小郎今日穿的衣服颜色吗?这熊孩子还来听壁角啊?满头的黑线。
田筝十分贴心的放缓脚步,磨磨蹭蹭的才来到庭院中时,魏小郎已经正襟危坐的捧着书在朗诵呢。
田筝也不揭穿他,打算打个招呼就回去了,只道:“小郎哥……我走了。”
魏琅十分不耐烦的转身,把书放下,道:“你收拾一下,有时间就继续过来读书罢。”
发了这就久莫名其妙的火,突然就被原谅了吗?熊孩子的心思你别猜吗?田筝很是不解,问道:“小郎哥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魏琅重重的拍了下案几,瞪着眼道:“谁耐烦生你这傻子的气?还有,别叫我哥,学了这么久,尊师重道的理还没学会吗?”
田筝挠挠头,她真的有想过顺手推舟拒了读书的事啊,反正她已经认字了,又不能考科举,学那么多干嘛?
可读书的事能推拒了,但还是要好好的赔礼道歉,重新打理好跟魏小郎的关系。田筝笑笑喊道:“老师。”
魏琅指着桌子上的一本书,道:“把这个拿回去仔细研读一下。不懂就来问我,事情忙完就继续上课罢。”
那本书他弄了很多注解,相信田筝看了应该明白。
田筝拿过书,稍微瞄了一眼,心里一暖,真是嘴硬的熊孩子。思量一番,还是把怀里那个重头到尾都是自己一针一线,扎破了好几次手才绣好的荷包拿出来。
这本来也是她准备拿来给魏小郎赔礼道歉的。毕竟上次背书的事,气得魏小郎不轻。
魏小郎这次没有急着收进怀里,而是仔细瞅了瞅,心道:绣工真是难看死了,可上面的小狗崽子挺滑稽的,算是合他心意啦。
心情好了,魏琅脸上也多云转晴,最后道:“把栗子糕带回去给阿景吃吧。”
田筝十分没骨气的接受了魏小郎的好意,端着栗子糕回来家。
田丽在家里等着田筝的消息,心里忐忑又不安,见田筝回来了,欲言又止好几次,还是开不了口。
瞅着没人的空挡,田筝把手帕交还给她。
田丽愣了好一会,才哆嗦着手接过帕子,捂着脸一言不发的匆匆跑进了房间,房门碰的一声响,把经过的胡氏吓了一跳,嘴里骂道:“跑什么,恶鬼追赶啊!门要是撞坏了,把你卖了都值不了几个钱。”
胡氏对着自己的儿女,嘴里就没有干净的时候。
田筝侧耳听了听,依稀听闻到一点压抑的抽泣声。叹口气,物伤其类,想起来当年暗恋的学长与一名温柔可人的学姐恋爱后,自己不也偷偷哭了好长时间。
后来振作了淡忘了,可也再找不到让自己喜欢的男人了。田丽始终要经过这个过程,才会成长起来罢,这年代,也是不允许有先爱后婚的事情发生。
年纪到了,父母看好了人家,匆匆也就嫁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爹娘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可,田筝一时也对自己的未来不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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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手冰冰凉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4-25 10:35:51
谢谢亲爱的们,土包子我之前一直不知道在哪里找霸王票记录,也不好意思问人,于是偷偷百度了。汗
还要多谢亲们订阅,我一直恐慌自己最后写的不如意,因为卡文时真的很想抓狂的,有时候还会变态的想写变态人物出来。可我又承诺了不写极品恶心主角。\(^o^)/~
艾玛,男主就是魏小郎的说,他今天又自作多情了。\(^o^)/~没办法,我就好这一口啊表面很正经,其实内心假正经。
虽然哥哥会当官,也是让主角们背后有靠山,所以不会出现官场方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