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见会不放手
新年过后,马克又被先生叫去了他阴森森的白别墅。
本来马克是想好了各种应对措施的,先生怎么问、他怎么答之类的;他觉得自己是有备而来,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紧张害怕。可是当被人带路走在长长的不见日光的走廊里时,他的心越来越忐忑。阴森和灰暗的环境,总能让人的精神从镇定通往恐惧,进而崩溃。
沿着走廊,马克越走越心慌。走到走廊尽头时,带路人推开阻断在那里的两扇大门。顺着被豁开的空间,马克看到正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坐着那个让人忍不住战栗的人,他正眯着眼抽着雪茄,看似一副出尘的样子,其实一肚肠的杀念。他忽然对马克笑了一下,笑容意味不明。那一刹那,恐惧在马克心中瞬间飙到峰值而后砰的燃爆。
马克几乎腿软到挪不动步子。他被带路人拖着进了屋。
进屋后,他发现这次来了很多人,来人们在先生面前一字排开着,站成横队。带路人把他一直拖到队尾去让他站好。
马克很快发现,这些人其实都和他一样,是来向先生汇报某个女人的动向的——某个在周易身边待过的女人。
马克本来心很慌,他很怕先生发现他给那个中国女孩捣乱捣得不走心。现在看到来了这么多人,也就是说先生有着这么多可供怀疑的对象,他立刻不慌了,甚至好像有了主心骨。接下来他只要在汇报的时候让先生相信,那个狡猾的丫头并没有怎么被周易放在心上,就可以了。这样她就安全了。
马克现在有点感谢先生生性多疑又好面子——要不是他怕抓错了人让道上人看笑话,而干脆来了宁可错杀一千的话,那个狡猾的丫头还真是不太好脱身。
马克站在队尾,听着排在他面前的那些人像报数一样,逐一汇报着他们所盯梢到的周易和其他女人一起约会的情况。
“先生,joey和名模anna在时装秀认识,此后一起吃饭和约会,joey送给她一条宝石项链。”
“先生,joey参加商务舞会时,认识了美女画家gina,后来约会了两次,joey送给她一座游艇。”
……
“先生,joey最近新迷上了一个名媛lisa,整个圣诞和新年,他都和lisa腻在一起,期间没有联络过其他任何女伴,joey为她豪掷千金,包括……”
马克听着被豪掷千金的名单所包括的内容,嗔目结舌。
简直就像盛产石油的阿拉伯大王对待他的新晋宠妃一样大方。
“丽萨?”先生念着这个名字。马克小心地仔细地看着先生的表情。他好像有一点点迷惑了的样子。
先生念着丽萨的名字,吐了口烟。然后他突然转过头看向马克,看得马克猝不及防,虎躯一震。
先生笑得和蔼可签:“你抖什么?我这么可怕吗?该你了,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马克赶紧毕恭毕敬地汇报:“先生,那个中国女孩前段时间回国过圣诞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估计要过完中国的新年再回来吧。然后在她回国之前很长一段时间,joey都没有管过那个女孩了,嗯……从刚才其他兄弟的汇报听起来,好像就是从他认识了那个什么丽萨之后,他就没再去找过那个女孩。感觉joey应该是对她过劲了。”马克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刻意地,强调了一下最后一句话。
先生看着他,眯着眼思索。马克被他看得心如打鼓,感觉他再这样看下去,自己很快就要撑不住跪下说实话了,告诉他自己捣乱捣得不走心,因为他有点看上那个狡猾的丫头了。
先生忽然笑了,喷着烟雾笑得阴柔邪气:“好样的joey,这么花心!都让我确定不了到底哪个是他在意的对象了!呵呵,有意思,大不了我放下面子把这些人都抓起来,来个……那句中国话怎么说来着?对,一勺烩!”
马克听得心惊肉跳。他在心中祈祷,希望这个变态千万要点面子不要这么做。
先生忽然调转视线,看向排在马克前边的那个人。马克悄悄长松一口气。
“我要见见这个丽萨。”先生用手指夹着雪茄,朝那个人点了点,“你去安排一下。名媛的话么,约她的时候,你就跟她说我是xx贸易公司的老板,想认识她一下。记得,不要让周易察觉到!”
那人连忙仔细记下先生的吩咐。马克在心中窃喜。先生似乎对那个叫丽萨的女人的兴趣要比对那个狡猾的丫头更大。
先生又开口,这次他是对所有人说的:“你们每个人,继续跟进你们的目标,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给我记下来,定时来向我汇报。”
他叮嘱得和颜悦色,可他越颜悦色,大家越应答得战战兢兢。
先生忽然又看向马克,本来已经松懈下来的马克立刻又把神经和身体通通绷紧。
“你继续给那个女孩捣乱好了,直觉告诉我,那个小丫头也不一般!”
先生笑着说完手一扬,贴身助手立刻给他送上一杯红酒到手里。
先生晃着酒杯冲助手温柔地笑:“这次我一定要拿准了joey的命门,再也不能让他像之前那样说走就走,我要让他这个亡命人才,一辈子都听我的、为我所用!到时候别说这座城市的黑道,我要整个半球都在我的掌控下!”
助手躬着身附和他:“您一定可以的!”
马克看着先生,腿肚子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这个人以前是变态,现在看,应该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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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农历新年,黎语蒖买了机票返回国外。
启程前,黎志依依不舍。他甚至希望黎语蒖干脆不要回去念剩下那小半年了,在家待着远程修完学分就好。
黎语蒖觉得黎志岁数越大越像小孩子了,让她觉得当年初见时觉得他严肃不苟言笑的感觉好像是个错觉。他居然对她依恋到连学习都认为不重要的程度。黎语蒖其实有点开心,她想这样的爱应该就是溺爱了吧?
有生之年还能尝到被溺爱的滋味,她觉得很满足。
上飞机前,黎志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问了她一句话:“语蒖啊,之后还打算在国外读研吗?”
黎语蒖从黎志期盼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来,他是希望自己尽早回国在他眼皮子底下承欢膝下的。
黎语蒖心里一暖。她是被她爸爸需要的。在这一暖之下,她差点就说“交换期结束我就回来”。可是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那天那人问她的那句话:有没有打算继续留下来读研?
似乎那时,他是有点希望她留在国外继续读研的吧。
黎语蒖安抚黎志:“还有半个学期呢,您让我再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读研!”
黎志一副“好吧没办法了什么结果我都接受”的表情,委委屈屈地把她送上了飞机。
登机后关手机前,黎语蒖收到宁佳岩的一条信息。
宁佳岩发的不是一路平安之类的告别语,他发的是:黎语蒖,我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
看过这条信息,黎语蒖什么也没回,直接关掉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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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国外后,日子仿佛和从前一样。
黎语蒖每天还是忙着两件事,上学、照顾咖啡店的生意。
但她知道,有哪里已经不太一样了。但究竟是哪里,她又有点说不清。如果非要说,那可能就是她的心境起了某种变化。
她回国后周易一直没有联系过她。
她从国内带回了去年过年他们喝酒时,他舅舅塞给他的那种花生米。她找了一天喝了点小酒,润了润嗓子,然后打电话问周易:“大师兄,我从国内带了经典酒伴侣回来,要不要给你送过去一些?”
周易在电话里对她笑着说谢谢。然后告诉她:“我这两天要出国出差,你把酒伴侣快递到我公司吧,助理会帮我签收。”
只要快递就可以了啊……
黎语蒖想,反正都被酒润过嗓子了,索性就再多问一个问题吧。
于是她说:师兄,你还记得不,那天在你家里,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就是,我的交换学习马上要结束了,你说我要不要留在这里继续读研究生?
电话那边默了一下,半晌后声音再度响起。
周易说:“我又仔细想了一下,我觉得你还是回国去比较好,研究生的课程,那次见面讨论之后你不是一直在自学吗,都学得差不多了的话,就没必要留下来浪费时间了。还是回去建设新农村吧,那不是你的终极理想吗。”
他说话时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生份,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羁和戏谑调调,仿佛什么都是玩笑,什么都不值得在意。
但他一如既往的声音里,终究是没了从前那些让她莫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的一种感觉,一种被宠溺的感觉。
黎语蒖觉得那点润喉咙的小酒,劲儿散了。
她握紧了手机,说:“好,那我回去。”她听到自己的嗓子被润得有点发了哑。
挂了电话之后,她终于正视一个现象,周易对她,可能是真的没了新鲜感了,她终究不是那个能治愈他不会爱的人。于是他忙着去从别人身上找爱了,忙得不大有空理她。
黎语蒖把花生米快递到了周易的公司。快递发出后,一直杳无音信。她从快递网上查到邮件是被人签收了的,可是最终那几袋花生米到底有没有被拿在收件人本人手里,她不得而知。
开学后她听同学们八卦说,周易年前迷恋上一个美貌名媛,到现在也还如漆似胶。同学们说这次这个可能跟以前的都不太一样,周易好像对她动真格的了,为她豪掷千金。
黎语蒖听着同学们的八卦,看着窗外的艳阳,觉得这么好的天气应该把蒙了灰尘的心拿出来晒一晒。用一把锋利的刀破开胸膛,把心拿出来,晒一晒。
她忽然觉得胸口有点疼,好像想象变成了现实一样,有刀子在割她胸口的肉准备往外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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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语蒖有时候觉得所谓生活,就是叫你百般体会什么叫不随心意。
她希望不变的事都变了样;她希望变了的事却一点没变。
比如马克,她希望他变得不要那么讨厌,可他一点都没变,他还是那么吃饱了撑的,每天变着花样到咖啡店来捣乱。
他最新的战绩是把店里的咖啡机弄坏了,毁灭性不可修复的那种坏。为此黎语蒖实在没忍住,她把马克堵到后门的小胡同里胖揍了一顿。
马克被打得不甘心,指使一群小弟来报仇使坏。
这些小混混们这次的做法奇葩得要死,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搜集来一大塑料袋的狗粪蛋儿,他们把这些狗粪蛋儿使劲往咖啡店明亮纯洁的大玻璃窗上抹。
黎语蒖看着被狗粪蛋儿涂抹得相当意识流的窗子,头皮发麻气血上涌。她挽着袖子冲了出去,把那些找揍的涂粪蠢货们挨个修理了一遍,用她的拳头把他们教育得浪子回头——他们在黎语蒖晃动的拳头下,捧着肿胀的脸颊和脑袋,脱掉自己的t恤虔诚地把窗子上的每一道粪痕擦得干干净净。
玻璃干净之后,黎语蒖面无表情对他们说了一句话,小混混们立刻全都哭着跪下了。
黎语蒖说:“好了,擦干净了,现在你们都把上衣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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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和唐尼,坐在书房的显示屏前,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黎语蒖怎么样修理那些涂粪坏青年。
看到黎语蒖逼着他们把t恤穿回去,周易和唐尼都喷了酒。
他们一边捶桌一边哈哈大笑。
唐尼一边抹着笑出的眼泪一边无限感慨地说:“哎呀妈呀笑死我了!小金刚太有想法了!”
周易盯着显示屏,贪婪地看着里面的黎语蒖,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嗔。
他看着显示屏,笑着,幽幽地开了口:“怎么办,我有点想这丫头了,真想过去见见她。”
唐尼转头看着他,目光里饱含同情。
“老大,要不,你就见见她吧?你不方便去店里,那就点个外卖,让她送到你的大厦里,不就好了!就一次,先生不会发现的!”
周易费了很大劲,把自己的眼神从显示屏上移开。
他看着唐尼,嘴角轻撇,笑容里带着些许嘲弄和无奈,淡淡说:“你听你妈妈说过没有,以前中国村户人家很穷,生了孩子之后养不起,所以一生下来就不得不送人的?那些注定要被送走的孩子,生下来之后产妇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抱一下的,不管她心里有多想抱。因为她怕一旦抱了,自己就会再也不忍心撒手。”
唐尼听得云里雾里,满脸唏嘘:“骨肉分离,好惨啊!所以呢?你给我讲这个故事是要说明个啥?”
周易笑了笑,说:“所以还是不见了吧。见了,会不忍心撒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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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店里时,黎语蒖时不时抬起头,视线就会对上摄像头。
她一看到那东西,就会觉得很烦躁。因为她会忍不住幻想是不是有个人正躲在它后面看着自己……
为了断绝自己这种作死的幻想,她让店长找人用黑塑料袋把摄像头套了起来。
店长虽然按她的吩咐照办了,但内心疑惑,忍不住向黎语蒖询问原因。
黎语蒖说:我打算找人粉刷墙壁,先套上,省得弄脏了。
店长稀里糊涂地就信了。
几天后,店里接到了一笔大单。
那天黎语蒖下了课就去了店里。她换好衣服站在柜台里帮忙收银,闫静站在柜台外和她聊天。就是这个时候,店里来了位貌美女顾客。
门口的风铃声夹带着一阵香风,把这个貌美女顾客送进屋里来。
美女进来以后没有立即挑张桌子坐下点餐。她径直地走到吧台来,对闫静询问店主是哪一位。
闫静往站在柜台里的黎语蒖身上随意一指:“喏,就是她咯。”
美女立刻转头打量起黎语蒖。
黎语蒖觉得美女打量自己的眼神像扫描仪,从上往下再从下往上,把她正扫了一遍又反扫了一遍。
黎语蒖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任人扫描。
当美女的视线最后停在她的胸口时,她看到那视线的发射源里露出了开心和满意的情绪,同时“不过如此”的神色隐隐闪烁在她眼底。
美女对黎语蒖伸出手,她动作优雅迷人,轻轻的一举一动都夹带着怡人香风:“你好我叫丽萨,三天后我会在家里办个大party,需要一些点心和咖啡,听人说你这里的东西味道很好,所以我亲自过来想和你谈下这单生意!”
黎语蒖和她握握手。真是柔弱无骨啊,握一把上去,连她这个女的都觉得触感销|魂。
她把得体微笑的面具挂在脸上,委婉询问:“不是喝酒,而是喝咖啡的,大party?”
丽萨抽回手掠掠耳边发丝,微笑:“我办的party,喝什么,我说了算,不是吗?那么,我现在需要交多少定金?”
黎语蒖毫不客气,说了个高价。有人钱多任性非要送上门来挨宰,她不伸手去宰一宰,太不够日行一善了。
丽萨却连价都没还就一口答应了,黎语蒖有点瞠目结舌。
丽萨给黎语蒖留下一个地址:“三天后,点心和咖啡,都送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