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你爷爷也不可能天天数,我给你留一些。”
“谢谢太奶奶,谢谢太奶奶。”
看着小丫头又蹦又跳,老崔氏倒没发现快乐竟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或者,她拥有的实在太少了,给予一点点便好像拥有全世界一般。
上扬的嘴角慢慢耷拉下来,一丝丝苦涩也从心底渗出来,很快就被她压制下去了。
日子,总是要向前看的。
“还不赶紧去挑茧子,待会儿你奶奶回来又要凶人了。”
丑丫赶紧拿起倒空的篮子回后院儿,想到即将到来的美味,嘴里都快水灾泛滥了,手里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晚上待主屋那边熄灯后,钱大猛父女俩摸黑窝在丑丫的房间里。
“这东西能吃吗?”
“能,待会儿保证爹吃得舌头都不见。”
钱大猛愕然,“舌头怎么会不见?不是疼死了么?”
丑丫一下子被问愣住了,借着月光,一双黑黑的眼眸里盛满了小星星,连带着干涩发黄的小脸儿也跟着灵动起来。
见女儿捂嘴咯咯直笑,钱大猛不知所谓,但能肯定一点,是自己把女儿逗笑了,便也跟着乐。
“待会儿请爹吃好吃的,不过你要保密哦。”
一听又是父女俩的小秘密,钱大猛赶紧捂嘴,表示自己绝对靠谱。
下午去主屋干活前,丑丫就将桃胶泡上了,吃完饭的功夫将里面的杂质挑出来,放在陶罐里用文火熬着。
今天下午煮茧烧的是硬柴,丑丫便央求老崔氏帮她偷偷留了一小部分木炭,这时候拿来用刚好合适。
丑丫本来还想烤一些蚕蛹吃的,又怕味道太香,传出去引来人就麻烦了。
等待的功夫,钱大猛手里也没歇下,答应女儿编制的竹篓子,一会儿功夫大大小小就有好几个,还不耽误父女俩聊天儿。
一问一答中,虽然黑丫说话少,但不妨碍她会引导对方说。
家里的境况,她也知晓个七七八八,在旁敲侧击一番,对老实爹自己提出分家这个想法已经不报任何希望。
看来,曲线救国路线还要走得再隐蔽些。
不过,日子都是人过过来的。
爷爷钱进发把自己一家人当憨子一样的免费劳动力,对丑丫来说,算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点星星烛火。
她就不信,自己前世二十八年的经历还填不饱肚子!
只要钱大猛护着他一天,她就会护着这个家,想到外面那个小鬼,天无绝人之路啊!
丑丫用两块竹片小心翼翼夹着黑陶罐,可惜手上没力,好几次都差点儿翻了。
“我来。”钱大猛不懂烫似的,直接从火上拎起罐子,吓得丑丫以为很快就能闻到肉焦味儿了。
家里没碗,就用竹筒,如今暂时顾不上美不美观,能将东西弄进嘴里就已经很好了。
钱大猛尝了两口,“丑丫,啥玩意儿,黏糊糊的,不过甜甜的,嘿嘿。”
丑丫也不做声,示意他全部吃掉。
自己手中的竹筒依旧在哪儿晃啊晃,其实心里焦虑的很,肚子空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可惜太烫。
看着老实爹三两口喝完一竹筒,丑丫还未尝到味儿呢。
又从旁边拿起一筒递给他,“给母亲,记得约定哦。”
钱大猛拍拍胸脯,示意她放心,然后拿锹处理了火堆,回屋去了。
丑丫半躺在床上一点点喝着,对面屋的动静也能听个差不离,包括刚出生的小妹偶尔发出的像小猫似的哀泣。
这里的夜,太静。
村里的犬吠、鸟啼、虫鸣......包括树叶在风中的争吵,都听得一清二楚。
吃饱肚子睡觉的感觉,实在是美好。
这一夜,无梦。
清早,依旧是被屋后笼子里的第一声鸡鸣叫醒的。
伸个懒腰,神清气爽,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晃着腿,三两下将头发揪成一团。
不是她不讲究形象,一没梳子,二没镜子,更别说时间了,脚刚落地窗户边就被捶的咚咚响,“你个杀千刀的,难道等着老子要伺候你?活儿干不完小心老子拧了你脑袋!”
村子的房屋离得并不远,可大家早已对钱进发的行为习以为常,如今看到丑丫,最多施舍几眼怜悯。
各家都有各家的事儿,谁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关心别家的事儿?
最多,在田间忙碌时,多了几句闲聊的话罢了。
即便已经来这里好多天,可听到钱进发的声音,丑丫的身子依旧会发抖,这是下意识行为,长期恐惧造成的本能。
四方洞口照进来的光线辨别出,太阳估计还没出来,晒被子的愿望看来暂时落空了。
毫无节气意识的丑丫完全不知道,秋天的霜重,唯有中午大太阳出来,干了露水后才勉强能晒几个小时。
男人这几天的重头活儿就是去柿田下柿子,女人继续昨天未完的清水丝绵。
好在活路简单,重活丑丫也有心无力,打翻在地损失更大。
没有钱进发的地方,丑丫心态就轻松许多,面对钱氏的咒骂,如萍的挑衅,她几乎视若旁骛,该干啥干啥。
中午等待吃饭的空档,丑丫去了一趟后山的竹林,之前和钱大猛避难的地方。
竹林茂密、挺修,高接浮云,密的地方几乎走不进去人,但让人诧异的是,竹林里终年无人打扫却异常干净,靠近溪边的斜坡上才开始有其它植物的出现。
好在农家的竹制用品每年都要换新,春笋和冬笋既能舔盘菜,还能卖钱,钱进发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事儿。
竹林地面上铺着灰黄的叶子,踩上去的声音就像撕扯纸片一样。
丑丫四处打量周边的环境,哪里能垒灶烧火,好靠近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