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詹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曹后,白净的小脸上透着一丝歉意,点着头道:“外祖母对孙儿好,可外祖母却不能陪孙儿玩……”
“这……”曹后语塞。因杨涵瑶长期服用益智丸,使得王詹与王菁不同于旁的孩子,不仅聪慧,还处处都显得比同龄的孩子早熟。
因此往往会使人忽视掉他们的真实年龄,曹后虽是把王詹疼到了骨子里去,却忘了,再聪慧的孩子在特定的年纪里除了需要长辈的关爱外,还需要有小伙伴陪伴得。
杨涵瑶也是心头颤了下,一股愧疚涌上心头。她对自己的一双儿女照顾地太少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不称职。把太多的时间花在了其他事上,对于自己的一双儿女关心地太少了。
“外祖母,母亲……”王詹抬起头,道:“我想上学堂,可以吗?”
“你想读书了?”曹氏惊讶地望着王詹,又看了看杨涵瑶,“可你才四岁……”
“我听舅舅说,母亲十岁起便撑起了一个家,詹儿虽小,可也是男子汉了……”王詹说着还伸出手向上弯了下,似乎在显示自己的强壮般。
杨涵瑶看着儿子这模样,是既欢喜又心酸。欢喜儿子的懂事,心酸于自己之前对他的误会,总是不问青红皂白地,一见他调皮捣蛋就棍棒相加。
说起来,她在这方面真没什么经验。上辈子时,儿时的她也比较顽劣。而她的老爹老妈又是信奉棒子地下出孝子的人,少时没少挨揍,等她自己做了娘,她自然也是学着老爹老妈的样子来教导孩子。
后世虽然什么科学喂养,情商教育的说法很多。可杨涵瑶还是坚持认为她的爹妈的教育方针很是正确。因为她觉得以她儿时的顽劣,若不是父母时常一顿打,她准坏得没边了。
所以对于王詹,她完全也是大棒主义。不听话,调皮捣蛋了就是一顿胖揍。为此,就连吴氏都对她颇有微辞了。可杨涵瑶就是固执地认为:小孩子不教不行,说了道理不听就该揍一顿。
可现在看着儿子这模样,说出地话里包涵着的深深孤寂,杨涵瑶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天下的父母哪个不疼爱女子?哪个不是望女成凤,望子成龙地?子女的成就便是为人父母者最大的骄傲。
可这种骄傲在很多时候都带着太多的一厢情愿,父母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往往会把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在不知不觉冲灌输给孩子,从来没有问过孩子是否需要。
有些价值观是整个社会固有的价值体现,是最基本的道德标准。这种东西的传承是必然地,可在此之外,为人父母者又往往会把超出的部分也给了孩子。
比如希望孩子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去学什么手艺与本事。这对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负担。特别像杨涵瑶现在这样的状况,能陪伴孩子的时间很少,可却把儿子的聪慧当成了自己的骄傲,这对王詹来说是一种伤害。
一时间,杨涵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或许,是时候给王詹启蒙了……
打定主意后,杨涵瑶福身道:“曹母后,或许是该送詹哥儿去学堂了……”
“什么?”曹后不悦道:“哀家的外孙岂能去一般的学堂?詹哥儿想读书了,这是好事。哀家这就把皇帝叫过来,找个朝中的大臣给詹哥儿当先生。”
“可曹母后,詹哥儿除了需要一位启蒙的先生外,他还想要玩伴。”
“呵……”曹后轻笑,“这还不简单?让皇帝下道旨意,从诸臣公中挑选侍读不就行了。”
“这与礼不合。”杨涵瑶赶忙制止曹后这荒唐的想法。开玩笑,王詹又不是皇子,怎能享受这待遇?
“是啊,皇祖母,詹哥儿非皇子,这确是与礼不合。”向皇后也在旁小声提醒道,“如此一来地话,恐会害了詹哥儿……”
“这……”曹后愣了下,随即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笑道:“瞧我,真是人老了,糊涂了,你们说得对。”
顿了下,又想了会儿后,道:“那让詹哥儿去上书房读书好了……”
“那也不合适……”杨涵瑶摇头,道:“臣女想好了,詹哥儿既然想读书,那就把他送回常州,去书院读好了。”
“不行!”杨涵瑶话音才落,便见曹后一把拉过王詹,死死地抱在怀里,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杨涵瑶,道:“你这是要把詹哥儿从哀家身边弄走?你安得什么心?!”
望着曹后如炸毛的猫儿般,杨涵瑶与向氏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苦笑。这王詹平日到底是做了什么?让曹后这般喜欢他?简直到了一步都不能离的地步,比杨涵瑶这个亲妈还要紧张孩子。
“除了这个,其他都好说……”曹后抱着王詹,看着王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眼睛又湿润了,“哀家老了,蹦跶不了几年了。这深宫寂寂,唯有詹哥儿能给哀家带来一点欢乐,你怎得非要把他从哀家身边弄走。哀家不答应,绝不答应!”
“呜呜……”王詹也哭了起来,看向杨涵瑶道:“母亲,娘,呜呜,我也不要离开外祖母。曾外祖母,舅舅都在京中,您和爹爹,还有爷爷奶奶都在京城,我不要回常州,呜呜,我不要读书了,我要陪着外祖母……”
“好孩子,好孩子……”曹后感动地泪水涟涟,抱着王詹,摸着他的小脑袋道:“不枉外祖母这样疼你。你放心,有外祖母在,谁也无法把你带走。”
说着便看向了杨涵瑶,道:“你娘也不行!”
怎么会这样?杨涵瑶满脑门子的黑线,看着儿子对曹后那依赖的模样,这对爷孙俩的感情竟是这样的深厚了?他俩哭哭啼啼地,自己倒像个恶人了,怎么会这样啊!
“姑母,不若先依了皇祖母,等这事过去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向皇后忽然靠向杨涵瑶,低声说道:“皇祖母年岁大了,到了她这个年纪最是喜欢小孩儿围绕膝下,若强来,怕是要惊动前朝。”
说着还对杨涵瑶打了个眼色。杨涵瑶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知道向皇后说得是实话,曹后之前就因为赵曙的几个孩子远离她找大臣们哭诉过,现在自己若把王詹强行带走,她定会再去找朝臣哭诉。
自己受点委屈倒也没什么,可曹后这把年纪了,这些年对自己又是真得好,自己也不可能逆了她的心意,跟她对着干,若气坏了老人家,自己于心何安?
想到这里,杨涵瑶便福身道:“是臣女不孝,惹曹母后生气了。詹哥儿既然不想回常州,那臣女这就出宫为他安排先生,就在京中找一学堂上着可好?”
“这不用你担心了……”一听杨涵瑶松了口,曹后的眼泪“嗖”得一下缩了回去,速度之快,让杨涵瑶大感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感情老太太是抓着自己的软肋了,故意地……
杨涵瑶有些无语了,老小孩,老小孩,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啊!
曹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詹哥儿虽不是皇子,可却是皇室贵胄,给皇子做伴读也是可以得。哀家这就去跟皇帝说说,让詹哥儿入上书房为皇子伴读。”
顿了下,又道:“这外面的学堂哪比得上皇家?詹哥儿天资聪颖,一般的人岂能为他师?再者,在这宫里就近着,哀家也放心些。今个儿詹哥儿便不回公主府了,就留宿宫中了……”
好嘛!老太太这完全是自说自话了,自作主张地就把一切事宜安排妥当了。王詹也露出了笑容,心道,终于可以和几个皇侄儿一起玩耍了,自己这个当叔叔地可以耍一耍威风了……
向皇后在旁看着这一幕,暗暗苦笑叹息。这对祖孙俩算是吃定了吴国长公主了。听闻这位长公主十岁的时候便与皇祖母一起扳倒了颇受仁宗爷宠爱的张贵妃,是个相当聪明的人。
可看看眼前这状况,居然被这一老一小吃得死死得。想起王詹的调皮捣蛋,向皇后便觉这深宫后院暂时是安静不了了。
只希望这位小祖宗上了学,受了先生的教导后能明事理,否则天天在这宫里捣乱,是谁也受不了啊!
谁都知道小公爷乃太皇太后的心头宝,莫说是宫人小黄门了,就是自己这个当皇后地,看见这小家伙都颇感头疼。
真不知王驸马与长公主那样知书达理的父母生出的小孩怎会如此叫人头疼。就连那个才一岁多的王菁也是个小人精来着。
年岁不大,可就跟她的哥哥一样,贼精贼精地。周皇贵太妃因着与长公主不对付,得知她的一双儿女白日里在太皇太后那待着,便上门,说是看孩子,可言语中却从要讽刺上几句。
那王菁人小小的,话都说不利索,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什么,等周皇贵太妃抱着她的时候,她就尿了。
一次是偶然,二次,三次那还是偶然么?怎么看都是故意地,惹得那位太妃娘娘气得,听说还在寝宫里大骂杨涵瑶不是个东西,生出来的孩子也都不是东西,愣是砸碎了不少名贵的物件。
可以这么说,因为着太皇太后无原则的宠爱,杨涵瑶的一双儿女,特别是王詹已成了宫中人人畏惧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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