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8.第578章 天波府(1/1)

“大姑娘,前面就是天波府了……”杨福的声音传来,正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杨涵瑶听到杨福的喊声,缓缓睁开双目,整了整衣冠道:“停车。”

“是,大姑娘。”

杨福将马车停下,从车的一旁抽出脚踏,与杨涵瑶随行的史志聪打开马车门,伸出手,道:“殿下。”

杨涵瑶搭着史志聪的手臂从马车上下来,看了一眼史志聪,叹气道:“公公这是何苦来哉?已过知天命之年,该歇下来享享清福了。”

“殿下于老奴有大恩,老奴怎敢不报?老奴虽风烛残躯,可这人还不糊涂,还能伺候殿下几年。祈求殿下成全,不要将老奴遣回老家……”

史志聪说着眼眶便有些发红,“老奴……老奴家里已经没人了……”

“唉……”杨涵瑶叹息了一声,“我知你家中已无人,所以才让你先回常州去。你的年岁与我祖母差不多,让你这么一个老人家整日为我操心,我这心里……”

“多谢殿下体恤……”史志聪抹了抹眼角,咧开嘴露出一个十分真诚的笑容来,“老奴自幼进宫,这一辈子什么都没学会,除了会伺候人其他就都不会了。先帝临终前再三关照老奴要伺候好您,您又花了大力气,顶着结交权宦的恶名把老奴从宫里捞了出来,就算没有先帝嘱咐,老奴也断不敢做出忘恩负义之事。殿下,您就让老奴跟着您吧。”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再者,老奴虽然一直在深宫,可在这京城里官面上的人与事却也知一二。先帝临终前再三关照老奴,说殿下您在这京中真正能依靠的人不多,且心思单纯,要老奴与舒云跟在您身边时时刻刻提点着,总不至于出了什么差错……”

“君父嘛……”杨涵瑶的目光变得幽深,站在天波府外的金水河畔久久,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赵祯果不愧为古往今来第一仁慈的君主……这谥号当之无愧……”

“殿下,您说什么?”

“没什么……”杨涵瑶摇摇头,道:“既如此,染真以后就要多多依靠公公提点了。”

“殿下说这话,老奴可担不得。”

杨涵瑶抿嘴一笑,吩咐道:“那就有劳公公去叫门吧。这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规矩可不能坏。”

“可殿下您是皇亲……”

“可我也是杨家的女儿,今个儿只是来走亲戚。再者如今大敌压境,族叔又被官家委任为此次抗辽统军大帅,于情于理我都不应以郡主之尊来以势压人,这是亲戚间的串门子,没有什么郡主,臣下。”

“殿下想得通透。”

史志聪心里暗暗点头,三年永昭陵的守制杨涵瑶没有白呆,这心性较之以往,已成熟不少。

想起先帝给自己说得那些个话,史志聪一边朝着天波府走着,一边又忍不住回头偷偷瞧了杨涵瑶一眼,先帝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一扫国朝百年之颓势非朕之功,全赖嘉宁县主献神种,水泥,火炮之功……”

“嘉宁是大宋之福星!”

想到这里,史志聪的心里似乎慢慢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不由地就想起了庆历年的事儿来。

那时的先帝何等意气奋发,自己虽是个阉人,可却也时常被先帝的壮志豪情给感染。变法是失败了,可当时的心情却让史志聪铭记至今。

因为就在那个时候,史志聪真觉得自己这个阉人可以陪伴着先帝那样的明君一起名留青史。虽然这想法他自觉也有些大逆不道,可翻一翻史书,他的那些前辈们不也曾做出过许多惊人的壮举来么?

比如蔡伦,比如李延年……他们都是阉人,可照样名留青史,流芳百世。谁说太监就不能有崇高理想得?

只是在多年后,史志聪想起当年的心情就觉得自己那时的想法还真是搞笑。古往今来的阉人多了,可数来数去貌似也就几个阉人是受到后人敬仰得。

而自己与那大部分阉人相比又有什么过人之处?竟也做起了流芳百世的美梦来……

唉!年纪大了,什么梦想也没了,只是现在看着这位郡主,史志聪又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些东西好像被点燃了。相处也好几年了,对于杨涵瑶的抱负史志聪也能瞧出些门道来。

再加上先帝临终前说得那些话儿,史志聪到了这把年纪了,却还是常常会被杨涵瑶身为女子却一心要施展心中抱负的那种决心而感动。

“我得活长些,我一定要看着殿下一步步地站到那顶峰去……”

史志聪回过头来,深吸一口气,朝着天波府大门走去。天波府的门房一看来人面善得很,再仔细一瞧,我滴娘额,这不是史公公么?听说先帝去了后,他就去伺候郡主了,他这会儿上门,难道是?

那门房踮起脚,四下张望着,果然看到金水河畔杨涵瑶的车架在那儿停着,顿觉头如斗大,额滴娘啊,太后,官家跟前的第一红人来了,这可是大事啊!

于是乎这个也同样过了知命之年的门房一下子就成了个嫩头青,在史志聪禀明来意后,居然都不派人去通禀了,自个儿转身就朝府内跑,一大把年纪的他此刻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一般,虎虎生风,动作也夸张地像个毛头小子似得,咋咋呼呼地冲进府内大喊道:“老爷,老爷!大事,大事啊!郡主亲临天波府了!”

此时的杨文广刚刚沐浴完毕,官家忽然下诏让他回京商议抗辽之事,连夜的赶路使得这位已过五十的老将疲惫不堪,今个儿凌晨刚刚回京,又被官家召见,这一宿没睡,刚沐浴完毕准备小息一会儿,却忽然听到自家老门房咋呼的声音传来。

再仔细一听,“什么?郡主亲临天波府?”

整个大宋就一个郡主,除了杨涵瑶还能有谁?这么说来,是自己那侄女上门了?这可是大事啊!

“全府听令,开中门,盛装相迎郡主!”

“哎呀,老爷,可不能让郡主久候啊!”杨文广的老妻慕容氏忙适时地出声提醒,“郡主忽临天波府,未派人通传,想来只是把这儿当娘家。老爷开中门相迎尽君臣之道便已足矣,若让郡主久候,我等心意虽好,却略显生分。”

“啊!”杨文广愣了下,随即豪爽地大笑了起来,“夫人说得不错!我杨家的女儿回来窜个门子罢了,想来我那侄女也不会怪罪!”

“那是自然!咱们杨家的人都是豪爽之辈,最烦那些繁文缛节!听闻郡主对此也是颇为不耐。老爷弄个什么盛装,反倒不美!”

“还是夫人想得周道。来来来,把孩儿们都叫上,你也陪着为夫一起去接咱的好侄女回家!”

“是,老爷。”

天波府的中门缓缓打开,史志聪也折返,引着杨涵瑶朝天波府走去。当路过那块石碑时,杨涵瑶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感。

哪怕是远亲,可族内出了杨业这样的民族大英雄,她与荣有焉!

“臣,杨文广参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除却杨文光以及他夫人外,所有人都呼啦一下跪下,行参拜之礼。

“杨卿免礼!”

“谢殿下!”

“涵瑶给叔父,婶娘请安了!祝叔父,婶娘安康……”

按照礼法,杨文广与他的家人要先给杨涵瑶行礼,此乃君臣之道;但杨文广本身又是杨涵瑶的族叔,所以杨涵瑶这会儿还得执小辈礼,否则就是失了礼数了。

“哎呀!”杨文广心情有些激动,毕竟血浓于水。早就有传言说杨涵瑶与自己是同宗,可这孩子也不知咋想得,一直把这事儿捂着,怕自己会连累族人。

这样优秀的孩子哪会连累族人?这性子谨慎地也真够可以得。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想一想这孩子从小过的苦日子,又是在外乡,若不是凭着这份谨小慎微,恐怕早被人害死了。

杨文广想到这里,心里也一阵难受。听说这孩子当年因家贫,生了病无钱医治,差点就去见了阎王,而也正因为家贫才练就了一手独特的桑体……

想到这种种,已过知命年的杨文广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想不到我杨氏子流落在外竟是过得这样清苦。这个孩子是个有福得,可其他流落在外与本家联系不上的族人呢?

看着眼前这个还未满二十的姑娘,行事做派却已老辣如三十之人,从她车停金水河畔就能看出这姑娘的心志已如何练达。扪心自问,自己像她这么大时还屁事不懂呢!这都是家贫磨练出来得啊!

一时间,杨文广心头那是感慨万千,各种思绪排山倒海而来,心里也暗暗想着,得和宗主说道说道,把流落在外的杨氏子都给找回来。

如今这家族不说鼎盛,可却也是不差得,免得再有像杨涵瑶这样的情况发生。多好的苗子,听说她那弟弟,也就是自己的侄子也是个好苗子,得亏着这姐弟俩还算是有福之人,不然这般好的天分岂不是被糟蹋了?

“老爷……”慕容氏见杨文广站在那儿半晌不语,忙提醒道:“老爷,您在发什么呆啊?!快把殿下搀扶起来迎进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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