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自嘉祐三年被召回京城后,没出半年就又上旨请求外调。天子驳回了他的请求,可王安石却一再上表,表示自己要去地方上继续历练。
不是王安石矫情,实在是对于京中的官场风气颇为看不下去。虽说这个时候,宋国的朝堂上贤能官吏很多,可王安石这人脾气实在有些古怪,对于官员奢侈之风实在看不下去。
而且在京中压制较多,许多事情都得不到施展。几次下来后,王安石也算看明白了,赵祯只是个守成之君,自庆历变法失败后,这位帝王已不敢轻言变法了。
原本王安石在入京前以为赵祯心意有变,因为杨涵瑶的许多建议都被他采纳,以为这位帝王又将大刀阔斧行变法之事,这才欣然入京为官。
可等他到了京城以后,却发现赵祯还是那个赵祯,朝臣还是那些朝臣,对于他说得变法要大刀阔斧,要下猛药的说辞都不以为然。
失望之下,王安石又起了回地方做官的念头。毕竟他在常州时,观察到了许多事,跟杨涵瑶又多有交谈,得到了不少的启发,总结出了一套更为完善的变法理念。
现在既然京城里无法施展,不如退而求其次,回到地方上,当个一把手,那么许多事都可以去做了。
于是在多次上表后,终于被派到了江南东路去做刑狱。这在后世相当于一个省的政法委书记或者纪委书记了。在地方上那绝对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王安石心满意足地走了,虽说是刑狱,可他相信他现在那套理论非常地不错。只要和地方官员多沟通,把常州模式一一复制到一州一县得话,江南东路必有很大的改观。
不得不说王安石还是很有本事的。在嘉祐三年八月到任后,他与地方官员多有沟通,并把常州的所见所闻著写成册,发于大小官员,使得江南东路的民生,经济大为改变,到任两年多,赋税翻了好几倍。
这使得王安石更加坚定了要变法的念头。对于现在琢磨出的那套理论也越来越坚信。他觉得只要大宋每一县都套用常州模式的话,那大宋必将开一代盛世局面,远迈汉唐。
嘉祐四年,在杨涵瑶的介绍下,江南东路开始大力种植棉花。等到了嘉祐六年,棉花已成了江南东路重要的经济作物。
除了棉花外,在去年的时候,杨涵瑶又送来了新的物种:花生。据说也是她那师尊从海外寻来的物种,可榨油,药用价值也非常高,是一种不错的经济作物。
“经济”这一词是王安石在常州与杨涵瑶交谈时听到的最多的词语。在王安石看来,所谓经济其实就是民生,提高经济等于改变民生。
王安石在这一方面,脑子很是灵活。一点也没有古代士大夫的迂腐,一提到钱就一脸不屑。
王安石为官起,就一直在地方上为官。不管是做县令,还是做知州,他总是喜欢在地方上到处转悠,与社会底层老百姓的接触非常多,是个标准的实干家。
因此老王同志对于钱财的重要性那可是比谁都清楚。特别是在常州与杨涵瑶接触后,看到常州商会一日日壮大,看到常州百姓生活的改变,以前一些模糊的地方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
想要改变民生,那首先得有钱。那钱从哪来呢?在常州时,杨涵瑶曾给他画过一副经济循环图,使得他有了一个非常明确的概念。
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吗?提高经济就是改变民生。怎么改变民生呢?首先得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也就是要让他们赚更多的钱。
老百姓手里有钱了,需求也会跟着多起来,那样,商市也会跟着繁茂起来。商人赚到钱了,自然要上税,赚得越多,税就交得越多,国库也就跟着丰盈了起来。
国朝有了钱,就可以修桥铺路,加强边防的建设。这等于又是将钱用到了老百姓身上。如此周而复始,钱还是那多钱,可当钱流通起来,流通到各个领域后,那么强国富民则不远矣。
钱财如水,只有流动起来,才能创造更大的价值;否则地话,只是死水一潭,时间久了,自然要生问题。
这是杨涵瑶的原话,王安石这几年在江南东路实践下来后,更是深以为然。如今江南东路的老百姓日子不知比以前好了多少倍。
就连地方上的官员也是受益颇多。原本还有些埋怨王安石的手伸得太长,只是碍于老王的官阶比他们高,不敢说罢了。对于王安石的提议,大多是抱着虚与委蛇的态度。
可等看到一些合作的官员在地方上做出种种功绩后,纷纷都坐不住了。这才知道,原来王大人不是来压制他们得,而是来给他们提供进身之阶得!是他们糊涂啊!
意识到这点后,仿佛就在一夜之间,这些官吏就跟变了个人似得。收起了之前的散漫态度,变得积极了起来。
而且这些江南东路的官员们还发现了一个既可捞钱又不会触犯律法,还能得到老百姓称赞的法子。
那就是把自己存得钱也流动起来。以前他们也会搞些投资啥得,但回报实在是不大,哪有贪腐来得爽快?
可做个贪官也不是那么容易得,不仅风险大,而且脑细胞也要死掉不少。许多人也只是放在脑中想想,稍微弄点就行了。就这样,晚上都睡不安生了呢!特别是上头若派来的官员素有清明的话,那就更不敢下手了。
现在好了,老王同志复制了常州模式,又有县主的常州商会大力支持,使得他们可投资的方向变多了。要知道,嘉宁县主那个人,要么不出手,出手那准是大赚特赚得。
其他不说,光棉花与花生,他们就赚了不少。找个代理人来做此事,自己不用出面。更不用担心销路的问题,每到收获季节,直接等着拿钱就行。
还有常州商会去年开始,入驻江南东路,开始开办工厂,主要是做绸布,以销海外。江南东路大部分地区原本就种了许多桑树,在棉花和花生还未在此地种植时,养蚕的人家比比皆是,本就是出生生丝的地方。
现在商会入驻,与本地商户合作,开办工厂,广收工人,大力生产绸缎,不仅桑农们得到了实惠,官府所收税银也将比往年更丰厚。
而工厂大力招工,也使得一些无田地的老百姓有了新的保障。丰厚的月俸,公平的制度,不仅仅是吸引了当地的百姓,更是吸引了不少周边地区的百姓前来务工。
这些百姓有了钱以后,自然也是要消费得,这就使得整个江南东路地区的商贸变得异常繁华了起来。
而官府有了钱以后,又开始修筑水泥路,全部按照常州的模式来。不少商户踊跃捐款,而他们这些官老爷们需要做得事只是在各地树碑立传,把捐助人的名字刻上。
经济的提升,民生的改变,不仅获得了老百姓的赞誉,更是在吏部留下了色彩浓厚的一笔,成为了日后一笔很大的政治资本。
不少官员都在感叹:这两年这官做得就跟在做梦一般。以前官府若要募捐,可是要被人骂得;现在倒好,告示一帖,全上赶着来送钱,还怕送少了。
前后两种态度的巨大诧异,实在是让这些官员们唏嘘不已。原本还只是抱着投机的想法,在这种局面下,不少有心思的官员开始留心了。
他们常虚心地拿出老王同志写的册子出来研究。也不在官府衙门里坐着了,时常都学着王安石那样,出去与各个阶层的百姓接触,观察他们生活的变化。
而常州商会办得工厂更是成了他们考察中的重点目标,了解工厂运作的模式后,回来写下自己的心得总结。这些举动,使得这些江南东路的官员在日后的政场上都做出了不菲的成绩,其中不乏名留青史者。
而这些江南东路的官员也成了日后王安石变法中的一股重要支持者。如今到江南东路的官场去走一走得话,会惊愕地发现,这些官吏坐在一起时,根本就不谈什么四书五经,道德文章了。
他们嘴里说得最多得,也是这两年来听得最多的一个词:经济。如何提高自己所辖范围内的经济成为了这些大人们的主要课题。甚至不少人都暗暗存下了比较的心思。
每三月就要碰头一次,虽有相互交流心意的用意,可更多地却是大家在攀比,比谁把经济工作做得更好,谁治下的百姓生活更好……
总之这些官员们都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一把可快速升官的钥匙般,积极性别提有多高了。对于王安石那更是佩服地不得了!
至于那些迂腐之人,有甚可在意得?他们已然和这些人不同了,他们做得才是真正惠民之举,而不是只会吟诗作对的傻呆鹅!其他人爱说啥说啥去,能升官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