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计划要破产,赵祯有些不高兴了。况且立储之事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轻易碰不得。
他的孩子大多早夭,儿子更是没有一个活下来得。可就算如此,赵祯心里还是没有放弃希望,他总觉得自己这人应该也不算坏吧?
早就知道自己在政事上的能力不大出众,因此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告诉自己:自己平庸没有关系,只要有容人的雅量,必然会有贤臣能人替自己治理国家。
况且赵祯也认为作为一个统治者自己有没有本事不重要,关键在于你会不会用人。
皇帝太精明了也未必是好事,只有像他这样得,才能使得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安康。
赵祯从很久前就这么认为了。而这多年来,国朝的状况似乎也印证了他这条理论,因此他越发深信自己的想法十分正确,并打算贯彻到他死得那一天。
是得,宋仁宗没有想错。历史上能得到“仁”这个谥号的君主寥寥可数。
因着他始终贯彻着自己的理念,使得他的执政期间名臣倍出,是华夏历代统一王朝中可圈可点的一个时期。
可就算是赵祯这样的老好人皇帝那也是有脾气得。在他心中也是有些逆鳞不能去拂逆得,比如司马光一再上书立储君之事已让仁宗很不满。
现在司马光又挑着这个当头来说这事,且一副你不让我说我就不不罢休的气势,赵祯就算再想扯皮也扯不下去了。
只得硬着头皮沉声说道:“准奏。”
司马光闻言伏身作揖,这个时候的君王与臣子间可不像后世那样,需要对着君王卑颜屈膝,尽展奴才样。
除了祭天,大朝会等重要场合内需要行三拜九跪之礼外,宋朝的臣子在君主面前不需要跪着,对皇帝行个弯腰的礼节便可了;若不是在这早朝大堂上,还可以坐着。
不像明清,明朝还好,还没那么变态;到了清王朝,臣子都是跪着得,康熙那个两废太子的老师在给太子上课时都是跪着在读四书五经,而太子却是坐着。
就这样的狗屁统治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以“儒”治天下,糊弄鬼呢?!封建统治已经够叫让郁闷得了!清朝倒好,直接来个大倒退,回到奴隶社会去了!
扯远了,再说司马光行完礼,然后朗声说道:“官家,东宫太子一直虚位,普天下都十分不安,事关国朝百年之运,官家应早做决断才是。”
虽然早知道司马光开口就是为了这事,可这样堂而皇之地在朝堂上说出来,而且那气势咄咄逼人,赵祯觉得很不舒服。
而且前面就说了,这事儿就是仁宗皇帝心里的一根刺。民间平头老百姓若没儿子还怕人嚷嚷,更何况是他这个九五之尊?
他看了一眼富弼与韩琦,还有最让他头疼的包拯。这几位在立储君之事上可是和司马光同心得很,眼下司马光牵了头,恐怕召见桑梓远进京一事要黄了。
一想到这里赵祯就觉得胸口一阵闷气,桑梓远必须进京,不能再拖了。
诸位要问了,桑梓远不就是写了几首诗和文章么?皇帝老儿有必要这么火急火燎地非要召桑梓远进京么?
前面就说了,仁宗皇帝实在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因此对于桑梓远这个人他一直很感兴趣。
而再加上游家那个在京里做着小京官的游学忠的故意散播消息,于是乎咱们的仁宗皇帝就知道了水泥这样的东西,并且已经打算让工部去考察并且采购了。
游学忠这样的小京官按理是没权利面圣得,不过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桑梓远入了皇帝陛下的龙眼,作为与桑梓远有联系的游家官方代表游学忠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游学忠也是个人精,一看官家对桑梓远的事情感兴趣,便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跟官家当着家常说了起来。
听得仁宗那眼珠子都能掉下来了!而更巧得是就在这个时候胡宿上了一道折子又和桑梓远有关。
仁宗更惊异了!人的皮肤也能跟衣服一样用针缝起来?于是仁宗就开始脑补了,这个桑梓远一定还精通岐黄之道,而且十分高明。
如果把桑梓远召进宫,没准那事儿还有希望?
看到这里,各位看官应该明白了咱们伟大的皇帝陛下为什么非要桑梓远进京了吧?其实他已经憋了很久了,再听闻桑梓远居然是女儿家后,更是坐不住了。
一来好奇,二来也实在是桑梓远这个人太过神奇,多个事件串联在一起使得赵祯就非召桑梓远不可了。
为了召见桑梓远,之前他可是吃了闭门羹,所以为了说动韩琦跟富弼支持自己,赵祯的脑细胞可死了不少呢!
眼看着就要成了,怎能让事给黄了?!
不行!坐在龙椅上的赵祯藏在龙袍袖里的拳头忍不住握了起来,为了子嗣,他绝对不能让这几个大臣把事给搅了。
正如司马光所说,东宫太子一日不立不便于统治,是国朝百年之运。什么都好商量,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
别人的儿子哪有自己的儿子好?这是赵祯的逆鳞!
司马光等了久久也不见皇帝回话,过了许久才听见仁宗悠悠回道:“知道了,爱卿退下吧。”
这叫什么事儿?又一句话想把我打发了?司马光暗暗想着,把目光看向包拯,韩琦等人。
不过不用他来点什么暗示了,性情暴躁的包拯已经出列,持着笏板说道:“官家,司马大人言之有理!东宫储位空虚,天下臣民惶惶不安,还请官家早做决断。”
“请官家早做决断!”韩琦也出列附和道:“官家,万事万物皆有根本,太子就是天下的根本。根本不立,视为祸事,请官家慎重思之,早做决断!”
富弼也出列持着笏板说道:“臣附议!官家,《诗经·大雅》有云,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官家要始终固及根本,为天下社稷早作安排啊!”
一看这多大臣都这么说了,其他大臣也忙躬身说道:“请官家早做决断!”
赵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心里叫嚣着:“决断,决断!难道朕不知道这些吗?朕也想早立太子,可问题是那得是朕亲生的儿子!”
想到这里赵祯又有些泄气。自己也算卖力了,太医院开出的药都不知吃了多少了,可始终没有效果。心里早为这事烦透了!
眼下倒好,这群人接连成串,看这架势是非要自己拿个态度出来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点眼力价也没有!
赵祯在心里愤愤地想着,真想把眼前的官员全部扔出殿外去!可他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解恨罢了,哪可能真把满朝文武给扔出紫宸殿去?
都扔出去了,现在痛快了,以后谁给他管理国家啊?!
阴沉着脸,看着满朝文武一副誓死不罢休的样子,咬了咬牙,这才冷冷问道:“你们要立谁?”
一干大臣一听这话不禁打了冷颤。是,给赵家打工只要是文官都是很安全得。只要你不造反谋逆最多也是赶回家了事。
可这样也不代表着他们就可以越过皇权在皇帝头上拉屎拉尿啊!韩琦与富弼不像司马光那样死心眼,一听这话,头上就有冷汗冒了出来。
他们刚刚这般作为与逼宫何异?官家这话是什么话?这是皇帝跟臣子说得吗?这话太诛心了!
包拯也是心头一阵颤。别以为包大人是个没脑子的愣头青,要没脑子能破案如神么?
当然,事实上他这一辈子也就主持了两个案子,一个是牛舌案,一个则是真假皇子案。
可从办案的手段来看,可见包拯虽然脾气暴躁但却是个十分聪明的人。
包拯想了想,出列说道:“老臣不才,得官家恩宠,早年提拔臣为天章馈待制,担任谏官的职务。而臣多年来,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
包拯顿了下,然后朗声说道:“臣放肆了!”
说着他便放下笏板,脱下头上的官帽,慎重地行了叩拜大礼,然后也不起身,直视仁宗说道:“臣等之所以请官家立储,早正东宫,全因东宫诸位空悬,天下臣民难安!臣等这般放肆,完全是为了大宋社稷着想啊!”
包拯说着又磕头说道:“官家问臣等想立谁,是怀疑臣等别有用心,身为人臣怎么担待得起?!”
包拯说得情真意切,朝堂内的诸位官员也是嘘唏不已。
虽然包拯在开封搞得人仰马翻,权贵大臣人人不齿!可奈何包拯这个人既软硬不吃,又十分聪明!要想撵走他,只能迂回作战。
但凡是稍微有点脑子得,谁都不想去惹包拯!这个人不仅软硬不吃,在百姓心目中名望还很大,有阎罗包老之称,被他盯上了那可就惨了,非搞得家破人亡不可!
因此心中藏点龌龊想法的人都不敢去惹包拯,这就是硬茬,谁惹谁倒霉!而从这点来看,包拯在京城的人缘可想而知。
不过眼下看到包拯这样,不少人还是在心中感叹:包希仁虽然太过刚直,但仍不失为有德君子啊!就这种贫贱难移,刚直不屈,不畏强权的品性他们是拍马都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