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桓昔抱着莫寺源走进大厅,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莫绍蘅。

“小叔,桓昔来了。”莫姗杉语气格外轻快,说完回头对覃桓昔道,“桓昔,先坐。”

“莫叔,早!”覃桓昔将莫寺源放到地上,笑看着小孩欢快地跑向莫绍蘅,嘴里还嚷嚷着“爸爸,桓昔哥哥来了”,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

原本以为他会排斥儿子和莫绍蘅见面,真当面对这一刻,覃桓昔忽然觉得,过往的担忧只是杞人忧天。其实说到底,他怕的也是莫绍蘅知道真相,毕竟男子怀孕生子堪比天方夜谭,不是谁都愿意接受。

“早!”莫绍蘅放下报纸,接住扑上来的莫寺源,小孩满脸的兴奋,他勾着唇抚摸着小孩的脑袋,随即拍拍莫寺源的后背,示意小孩站起来,起身对覃桓昔道,“先去餐厅。”

莫寺源闻言,立刻跑去拉覃桓昔的手:“桓昔哥哥,我们快去吃早餐。”

“好,那小源就给桓昔哥哥带路吧。”覃桓昔好笑地看着人小鬼大的小家伙,听到宝贝捂住小嘴偷乐,也感染到了宝贝的好心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莫姗杉笑了一会儿,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莫绍蘅,见莫绍蘅嘴角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心里的最后一丝担忧也放下了。小叔虽然和覃老爷子交情甚好,但毕竟和覃桓昔不熟,她还担心小叔和覃桓昔会很难相处呢。

覃桓昔面对一桌子丰盛的早餐,中式和西式不可胜举,他终于明白莫寺源口中的意思了,莫名感到汗颜。按照小家伙的意思,这是莫绍蘅特意吩咐厨房给他准备的早餐,原因是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覃桓昔揉了揉额角,覃老爷子平时已经够讲究挑剔了,没想到莫绍蘅比老爷子还夸张。

莫姗杉瞧见覃桓昔的表情,觉得很好笑,她邀请覃桓昔入座道:“小叔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厨房多准备了一些,以后小源还要麻烦你照顾了。”

“小源这么乖巧可爱,我也很喜欢他,以前我只有一个人练习,以后若是有小源陪着我,想必一定非常热闹,也不用担心一个人会寂寞无聊了。”覃桓昔抚摸着坐在他身边的莫寺源,眼神宠溺柔和。

莫姗杉深有同感,她能理解覃桓昔说这话时淡淡的孤独感,她何曾不是这样?从小就被灌输着大世家小姐必须要拥有的涵养和礼仪,这不能做,那不能玩,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学着强加给她的东西。

想来覃桓昔比她更孤独寂寞,她和覃桓昔的状况既相似,又有些许不同,她从小就喜欢画画,而覃桓昔也从小就热爱小提琴。只不过父母却不愿意她专心学画,但是覃桓昔却背负着整个覃家的荣耀。

莫姗杉很喜欢现在的覃桓昔,过去虽然和覃桓昔相识,交流的机会却极少,覃桓昔总是带着疏离的态度,让人不知道怎么与他相处。但是现在的覃桓昔性格变得开朗了,也更爱笑了,更是多了几分亲近。

不过很多时候,一个人只有经历了极大的挫折和死亡的恐惧,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覃桓昔曾经与死亡擦身而过,大概是看明白了很多事情,放下了沉重的包袱,才有了这些转变,却也是好事。

齐丰宇打着哈欠走进餐厅,见到堆满桌子的早餐,眼睛瞬间一亮,飞扑上来抓起一块烤面包就往嘴里塞,口齿不清地道:“今天什么日子?早餐这么丰盛,饿死我……咳咳咳咳……”

齐丰宇一手猛捶胸口,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笑得云淡风轻的覃桓昔:“覃覃覃……”

“让开!”贺璟逸仿若看白痴般瞥了一眼齐丰宇,气度非凡地拉开椅子坐了上去,镇定自若地道,“早!”

“早,璟逸哥,丰宇哥!”莫姗杉好笑地望着饱受打击的齐丰宇,解释道,“桓昔从今天开始就是小源的家庭老师了,教小源小提琴,小叔昨晚特意邀请桓昔今天一起吃早餐,待会儿还要送小源去上课。”

齐丰宇接过女佣递上来的水杯,猛灌了几口才将卡住的烤面包吞下去,他将水杯还给女佣,坐上椅子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莫绍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为何要你知道?”

“卧槽!”齐丰宇差点跳起来,“我好歹是小源宝贝儿的干爹,这么大的事情,我作为干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成何体统?像话嘛!”

覃桓昔失笑,好整以暇地吃着美味的早餐,忽然发现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如此热闹的早餐了。覃老爷子对规矩很重视,食不语寝不言,除非宴请宾客的重要场合,否则作为覃家人都要遵守规矩。

他对齐丰宇和贺璟逸两人也是略有耳闻,莫绍蘅最得力的左右手,一个管黑,一个管白。别看齐丰宇平日里吊儿郎当很不靠谱的样子,事实上这种人最可怕,“齐爷”这个称呼可不是浪得虚名。

覃桓昔见齐丰宇还在嚷嚷着,好心地帮着解释一句:“小源想学小提琴,姗杉就向莫叔推荐了我,很荣幸能成为小源的家庭老师。”

“覃少爷过谦了,小源能有覃少爷教导小提琴,将来必定前途无量。”齐丰宇抓耳挠腮,总觉得他和覃桓昔就算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那也是两个世界的人,私底下他胡闹惯了,覃桓昔却是规规矩矩的小少爷。

覃桓昔但笑不语,一边照顾莫寺源,一边坦然自若地吃着早餐。

一顿早餐吃得其乐融融,莫寺源时不时地闹几个天真无邪的笑话,又有齐丰宇附和,覃桓昔和莫姗杉被都得哈哈大笑。连莫绍蘅也跟着笑了起来,让众人倍感诧异,莫绍蘅素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可见他今天的好心情。

吃过早餐,莫姗杉一早还有课要上,便让司机送她去学校上课,本来都是由她送莫寺源上课,偶尔时间来不及时,也由管家亲自接送,不过今天有覃桓昔在,她也想多给覃桓昔和莫寺源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

覃桓昔教莫寺源检查过书包后,再给小家伙背上,看着小家伙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欢快的样子,他的心阵阵柔软,竟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成就感。

覃桓昔摸摸宝贝的脑袋教育道:“记住了吗?以后每天上学前都要检查一遍书包,看看有没有东西落下,不能养成丢三落四的坏习惯知道吗?不然爸爸和桓昔哥哥都会生气的,明白了吗,莫寺源同学?”

“明白了!”莫寺源仰起小脑袋,认真地回答。

“乖!”覃桓昔十分满意,牵起宝贝的手,“来,我们出发。”

莫绍蘅站在一边,看着一大一小之间温馨和谐的气氛,嘴角的弧度再也没有落下,他鬼使神差地走到覃桓昔身边道:“走吧……”

覃桓昔蓦然回头望着他,诧异地问:“莫叔也一起去吗?”

莫寺源惊喜地仰起头,一把抱住莫绍蘅的腿:“爸爸要送小源去学校吗?”

莫绍蘅弯腰抱起莫寺源:“嗯,今天爸爸和桓昔哥哥一起送你去学校。”

“太好了,我最喜欢爸爸了。”莫寺源搂住莫绍蘅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肩窝磨蹭。

莫绍蘅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心,刚才看到莫寺源黏着覃桓昔,而覃桓昔的眼里也只有莫寺源,他心里莫名有些异样,这一大一小把他忽视得彻彻底底,如今两人的目光终于放到他身上了。

覃桓昔眼睛余光打量着抱着莫寺源走在他身边的莫绍蘅,莫绍蘅这个爸爸其实当得很称职,虽然会因为忙碌,不能时刻陪在孩子身边,但莫寺源的一切,莫绍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绝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莫绍蘅毕竟身份特殊,若不是时刻小心谨慎地派人保护着莫寺源,莫寺源的生活也无法安安稳稳。覃桓昔很庆幸,7年前那一晚遇到的人是莫绍蘅,若换成其他人,不一定能做到莫绍蘅那般周全,在他“死”后还能收养莫寺源。

莫寺源直到坐上车,还一直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今天不但有桓昔哥哥送他上学,连爸爸也一起跟来了。他知道爸爸平时很忙,虽然偶尔也会送他上学,但是他也不想爸爸太辛苦,连休息的时候都没有。

“桓昔哥哥以后还会送小源上课吗?”莫寺源坐在覃桓昔和莫绍蘅之间,幸福得不得了,偷笑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覃桓昔。

“当然,只要小源愿意让桓昔哥哥送你上学。”覃桓昔求之不得,他多想时刻陪在宝贝身边,随即又道,“刚才桓昔哥哥已经和姗杉姐姐说好了,今天让桓昔哥哥接小源放学。

莫寺源当下激动地捧着脸,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

覃桓昔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小孩的脸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莫绍蘅,见莫绍蘅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神色平静,他悄悄松了口气。

在说出真相之前,他不想惹来莫绍蘅的怀疑,但是面对心头的至宝,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覃桓昔已经想清楚了,莫寺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要想将莫寺源带回身边,唯一的办法也只有说出他就是宁薛的真相了。

到了学校,莫寺源依依不舍地拉着覃桓昔的手:“桓昔哥哥,你要早点来接我。”

覃桓昔失笑,摸摸他的小脸保证:“好,桓昔哥哥一定提前过来,等着小源下课。”

“一言为定!”莫寺源这下满意了。

“吆,我们家小源真厉害,都会说成语了。”覃桓昔故意逗他,“好了,小源乖,再不进去上课可要迟到了。”

莫寺源惊了一下,立刻放开覃桓昔,挥挥小手道:“爸爸再见,桓昔哥哥再见!”

覃桓昔目送着莫寺源小小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和骄傲,他下意识地感慨道:“小源真的很懂事,你把他教得很好。”

“嗯,他一直都很乖。”莫绍蘅顿了顿,忽然道,“把他教好的人,不是我!”

覃桓昔一时有些愣怔,直直地望着莫绍蘅,忘了如何反应。

两人对视良久,莫绍蘅轻声道:“去走走?”

覃桓昔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只是循着莫绍蘅的意思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