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衡稍落后艾笙一步,就怕她有个不稳,好及时扶住。
活像她是个三四岁刚学步的小女孩儿。
“我不会摔倒的”,艾笙再一次郑重保证。
“嗯,我知道”,苏应衡应了,但行动上维持原状。
路过一个儿童游乐区时,突然一个雪球忽然朝艾笙飞过来。
艾笙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高大身影闪到她面前。
“嘭”的碰撞声,雪球在苏应衡身上炸出一朵纯白的花来。
几个小萝卜见砸到人了,都面带试探地凑过来。
“对不起”,为首的小男生长得胖乎乎,眼中泛着歉意,脸上红通通,不知是冻的还是害羞。
“没关系,下次小心点儿噢”,艾笙怕吓着他们,脸上带笑。
小萝卜头们抬起向日葵般的小脸,刚要仔细看看这位和善阿姨长什么样儿,就看到她旁边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帅大叔。
苏应衡板着脸的时候,生人勿近,气势很足。
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都杵他,更何况几个小毛头。
孩子们立刻露出苦脸,有个胆子稍微小一点的,“哇”一声哭了起来。
这个叔叔好可怕!
艾笙有点头疼,扭头去看苏应衡。
男人也很莫名其妙。
他也已经升级当爸爸了,看到小孩子,眼神已经放得够温柔。
可效果却背道而驰。
几个孩子怕苏应衡找他们算账,飞奔四散,回家找温暖了。
苏应衡无辜地眨了眨眼。
艾笙忍笑拍着他的手臂,“他们年纪太小,没能理解你深奥的内心戏”。
苏应衡忽然郑重其事地跟她说:“如果以后我把宝宝吓哭,你要记得哄它”。
就他这个慈父劲儿,能把谁吓哭?
艾笙觉得他多心,“要是你把我吓哭了呢?”
“那你就想想我的好”。
艾笙抗议,“差别待遇!”
她也才二十出头,需要人哄的年纪。
苏应衡摸摸她的头,“知道了,我和宝宝一起来哄你”。
虽然对他的承诺存疑,但艾笙还是被他安慰到了。
笑眯眯地环顾清净下来的游客区,艾笙突然返老还童似的提议:“我也想打雪仗”。
苏应衡睨她一眼,“地上太滑,回去玩儿手机游戏吧”。
艾笙蹲下身团了个雪球扔向他:“我才不要活得像个小老太太”。
“你别蹲身,小心窝着肚子”,苏应衡语气有点发急。
艾笙威胁他:“你要是不让我玩儿雪我就蹲地上不起来”。
苏应衡拿她没办法,主动蹲下身,帮她捏雪球。
扭好后就放在一旁的乒乓球台上,艾笙伸手就能够得着。
他是睥睨群雄的人,在商界翻云覆雨的手却琐碎地为她捏着雪球。
只因为她突然来临的童心。
艾笙心里酸酸地暖着。
转眼,台边就有二十来个雪球成型。
苏应衡站远一点,冲她露出雪白的牙齿,“开始了!”
他首先团了雪,朝艾笙这边扔,一连三个,都是砸在她周围。
艾笙根本不用躲。
他怕砸到她,也怕她四处跑会摔倒。
“你不要放水,待会儿我砸到你会有罪恶感”,艾笙朝“敌人”喊话。
“不要有顾虑。想想我有多可恨,老是在你身上使劲儿,把种子播到你体内。让你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艾笙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受虐倾向了。
她咬着下唇,捞起雪球砸向他,“嘭”一声,正中他的腰间。
艾笙心疼中带着淡淡的内疚,“你怎么不躲啊!”
他故意逗她笑:“你准头太好,我躲不开啊”。
苏应衡越笑,她越难受,像颗小炮弹似的,直直奔向他。
差点儿把苏应衡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伸手接住她。
“笨咚笨咚”,艾笙贴在他胸口,听见他飞快的心跳。
苏应衡稳稳地揽住她的后背,侧脸在她头发上蹭了蹭,“觉得雪球不够有力,向我投射人形炸弹?”
“噗嗤”一声,艾笙喷笑。
苏应衡收紧手臂,用力抱了她一下,又将力道放松。
“不用这么敏感。几个雪球,还不是跟挠痒痒似的”。
“你怎么不对我挠痒痒?”
“我准头没你好嘛”。
艾笙娇嗔道:“不许哄我开心”。
“那你现在开心了吗?”
艾笙冲他扯出强颜欢笑。
苏应衡无奈地摇头,蹲下身,“走吧,投弹小公主,背你回去”。
“让人看见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又没背他家媳妇儿!”
还真是理直气壮。
艾笙无语,还是乖乖趴在他背上。
走到一棵榕树下,风忽然一吹,枝桠上的积雪一抖,簌簌地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头上皆是一冷。全是白花花的雪。
连带脸上也沾了一些。
艾笙突发奇想,笑吟吟地说:“你看,我们白头偕老了”。
苏应衡有点儿煞风景地说:“快把你身上的雪拍掉”。
“你真是浪漫绝缘体”。
他默了两秒,又说:“我比你大十岁,即使我白头了,你也不会”。
艾笙仔细地帮他把头发上的雪拂掉,“你也不会,我会帮你把头发染黑”。
艾笙怀孕两个月,开始孕吐。而且反应特别激烈。
一闻到饭菜的味道,胃酸立马上涌。
每顿饭都吃得艰苦卓绝。
刚被苏应衡养起来的一点肉全都掉光了。
苏应衡急得团团转,跟着也瘦了一大圈。
跟在艾笙身后,帮她将头发拢在背后。
“呕——”,艾笙对着马桶,想吐又吐不出来。
等这一波过去,苏应衡及时递上热毛巾,拧眉:“这样下去怎么行,你身体也会吃不消”。
艾笙有气无力,四肢发软,趴在他胸口。
“我吃不下,想回房间躺会儿”,她脸色苍白地说。
苏应衡动作小心地把她抱起来,乘室内电梯上楼。
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苏应衡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他的食欲跟艾笙成正比。她吃得下,他才有胃口。
下楼叫严阿姨将餐厅的东西撤了,苏应衡拿出手机,给苏应悦打了个电话。
苏应悦正在哄孩子吃饭,走到一边,“哥,有什么事吗?”
“你怀孕的时候,孕吐反应厉害吗?”
“生庆庆的时候很厉害,小二就好多了”。
“孕吐……要怎么治?”
“还能怎么治,当然是给她吃她想吃的”,苏应悦跟他传授经验。
“这还用你说?”,苏应衡着急不会表现出焦躁来,而是语气会格外冷淡。
苏应悦头皮发麻,“带酸的水果应该会好一点,或者给她吃苏打饼干”。
苏应衡追问:“管用吗?”
苏应悦硬着头皮:“先试试吧”。
苏应衡试了,不管用,把本来给苏应悦订的只产一辆的粉色劳斯莱斯给扣了下来。
苏应悦总算明白了她哥的宗旨:艾笙过得不好,全世界都得跟着遭殃。
兵荒马乱中,旧的一年快要过去。
艾笙的肚子尚算平坦,卵黄囊都才刚检查出来,苏应衡就开始对她的小腹每日一爱抚。
摸摸又亲亲,痒得艾笙咯咯笑。
除夕近了,艾笙好几次都拿出手机,想给荀智渊打个电话。
可又怕他催着自己离开苏应衡;或者是开口逼迫她将孩子打掉。
在荀智渊看来,艾笙选择苏应衡,就是对他的抛弃。
即使艾笙并没有这个意思,仍对父亲有种罪恶感。
难道要让父亲独自冷清地过年吗?
艾笙咬了咬嘴唇,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拨了他的号码。
在等他接电话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异常忐忑。
她等到的是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艾笙又打了两个,结果相同。
心里骤然有种不安定感。
这天苏应衡回来得也特别晚。
艾笙睡得不沉,听见脚步声就睁开眼睛。
伸手去够台灯的开关,触到苏应衡微冷的手背。
灯亮了,映出苏应衡略带疲惫的眉眼。
今天他似乎有些不在状态,竟把带着冷气的大衣穿到楼上来了。
他的眼底有些森冷,直到对上艾笙平静清亮的眼眸,才渐渐回暖。
“怎么了?”,艾笙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苏应衡撇开眼,“没事,有点累。你先睡吧”。
他洗了澡出来,看到艾笙正捧着一本杂志,眼睛定在上面,却在出神。
苏应衡走过去,将杂志从她手里收走,轻柔地说:“这么暗的光线,仔细伤眼”。
艾笙“哦”了一声,慢慢躺下去。
苏应衡也睡下,房间一片静默。
两人都没有睡着,却没人开口。
像都有心事,有点心不在焉。
艾笙进入睡梦之前,忽然想起苏应衡今天没有进行“日常爱抚”。
可能是今天太晚了吧,她想。
第二天清晨,艾笙醒得早。
但苏应衡比他更早起。等她睁开眼,已经不在卧室。
艾笙下床,习惯性地去寻人。
刚走到书房门口,里面就传来苏应衡压着火气的声音:“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给你两天时间,我要知道他的行踪……在没有证据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任何定论也能随时被推翻”。
“太太,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严阿姨站在走廊口忽然出声。
虽然艾笙不认为自己是在偷听,但仍然心虚地被吓了一跳。
“马上就去”,艾笙故作镇定地说道。
等严阿姨下楼,艾笙敲了敲书房门,才推门进去,“吃早餐了”。
书桌后,苏应衡仍穿着睡衣,看来刚才他通话时提到的事情很紧急。
苏应衡眼眸湛亮如清泉,暗涌匿在底下,“你……什么时候醒的?”
艾笙低头看脚尖,“刚才”。
苏应衡眉头拧了一下,不着痕迹地解释:“有点事情要处理,没吵醒你吧?”
艾笙摇头。
见她没什么异状,苏应衡止住了询问,让她下楼,自己则回房换衣服。
早饭后,苏应衡就出门了。
艾笙心里一直记挂着荀智渊。
昨天十几通电话,父亲都没有接听。
难道是他还在生气?
可不想听到她的声音,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拉黑?
艾笙总觉得哪里潜伏着不对劲。
接着打,还是无人接听。
于是打电话给李妙。
李妙说,她打过去,也是无人接听。
艾笙心里泛出担忧。
荀智渊的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她的忤逆,更不好受。
对了,还有那套公寓!
艾笙赶到那套老式公寓,推开门就叫了一声“爸!”
回应她的,是一阵扑鼻的霉味。
艾笙挫败地垂下手,心乱如麻。
走到荀智渊曾经住过的房间,艾笙心跳凝住。
地上一片血渍,像带着腥味的地图铺展在那儿。
可能时间过得有些久,那些痕迹已经发黑便乌,触目惊心。
出事了!
这三个像闪电一般飞速在艾笙心里划过。
她脑袋一片空白,各种灰暗的可能性像噩梦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
冷汗从后背渗出来,又冷却掉。像盘踞在脊背上粘腻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