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衡快步抱着艾笙上了车。
艾笙感觉到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料想他要掐自己的人中。
虚弱地呻吟一声,眼睛慢慢眯出一条缝。果然吸引了苏应衡的注意力。
男人目光深切地盯着她,语气忧虑地问:“感觉怎么样?”
艾笙抬手搭在太阳穴上,“唔”了一声,像是没力气说话。
苏应衡拨开她的手,动手完成她想要的动作——不轻不重地在她太阳穴上揉捏着。
适中的力道舒服极了,让艾笙都快忘了自己现在在哪儿。
他越是这样,艾笙的罪恶感就越重。
毕竟她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苏应衡按了一会儿,她就说:“好了,没那么疼的”。
她说话的力气好像强了一点儿,苏应衡宽心之余,又十分不满:“叫你注意身体,不要激动,你都当耳旁风是吧!”
语气这么严厉,这是动怒的趋势。
艾笙很快有呻吟一声。
苏应衡不骂了,把她往怀里揽紧一些。
成功阻拦了暴风雨,艾笙有底气回嘴了:“谁让你不肯出来见我,我能不激动吗?”
苏应衡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眼眸深得像海。
他冷冰冰地对司机命令道:“停车!”
急刹车的作用下,车轮和路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艾笙心惊胆战地往苏应衡怀里钻了钻,却被男人从身上撕了下来。
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她直接往上面踹了一脚。
艾笙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装糊涂地问:“车子怎么停下来了?”
苏应衡表情变幻得很快,这会儿脸上的焦虑已经被诡异的平静取代。
他慢吞吞地说:“那么着急干嘛,在这儿吹吹风吧,说不定你的病不治而愈呢?”
那双闪着深意的目光让艾笙不敢直视,她趴在苏应衡怀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吹吹风就能好?怪不得最近出来乘凉的人多”。
说完她就后悔了。言多必失。
果然,苏应衡眼眸里的饥诮更甚,语气森冷地冲她道:“下车!”
翻脸无情,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艾笙硬着头皮继续装,“我都这样了,别那么狠心成吗?”
苏应衡冷哼:“都有力气胡扯了,我看也不必麻烦医生”。
最后的侥幸心理被他摧毁,艾笙只能从他怀里直起身体,绞着手指垂下脑袋。
苏应衡越看她越来气,捏住她小巧的鼻子,寒声问:“以后还敢不敢了?”
艾笙拍着他的手:“痛!松开!快松手!”
鼻子都快被他揪下来了,这是有多大仇?
苏应衡解了气才松手,跟她呆在同个空间都难受似的,开门下了车。
艾笙赶紧追上去,看见他漫无目的往前走的背影,还有几分痛感的鼻子酸涩难当。
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烈烈作响,更衬得整个高大的身形茕茕孑立。
艾笙小跑着,吭哧吭哧,终于到了他身旁。
苏应衡瞥她一眼:“你下来干嘛?”
他的眼神比风还厉,让艾笙脚步慢了一拍。
她只能使用不太熟练的厚脸皮,“怕你想不开”。
苏应衡冷笑:“呵,想象力可真丰富”。
艾笙喏喏地说:“我知道骗你不对。可当时真的没办法,不想你带着误会离开。你……你总不能让我以死谢罪吧?”
苏应衡听到最后一句,豁然扭头,厉喝道:“你给我闭嘴!”
艾笙被他吼得一抖,猛然想到自己提了“死”字。
多说多错,就是她的现状。
见苏应衡拔腿想把她甩掉,艾笙赶紧抓住他的袖口:“等等!”
苏应衡阴郁地看向那只纤白细嫩的小手,“放开!”
艾笙豁出去了,他还能打女人不成?一咬牙,死死抱住了他的手臂。
得寸进尺的事情她很少做,所以埋着头,不敢看苏应衡的脸色。
果然,男人的呼吸都重了不少,努力压抑着怒气。
艾笙头埋得更低。怕被他如电的目光劈死。
苏应衡抬手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手指。
艾笙哪能比得过他的力气,眼见手快从他小臂上脱落,急语道:“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我和池宇盛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有眼睛,会自己看。孤男寡女呆在酒店的房间里,我蠢得像武大郎?”
艾笙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苏应衡的脸色却更加难看:“我还没死呢,你爸就急着给你找下家?”
刚想解释,艾笙就被苏应衡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捏住艾笙的脸颊,语气带着彻骨的寒意,“都给我安分一点儿。踩掉华盛不难,宰了易方也很容易”。
他的威胁赤裸裸让艾笙四肢僵直。
没等她反应过来,脸上的挤压感已经消失。
苏应衡凌利地警告她:“下一次再骗我,就是你真剩一口气也不管用。狼来了的故事你该回去重温一遍”。
说完他冲跟在身后的汽车招手。上了车,扬长而去。
艾笙眼睁睁地被扔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几分钟,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了艾笙面前。
贺坚从车上下来,“苏太太,上车吧”。
艾笙扭头:“他去日本了吗?”
贺坚摇头:“行程推后”。
她没说什么,心里透了口气。他留在这座城市都能让她稍稍安心。
等以后他们真正分开,行尸走肉的日子又要怎么继续?
贺坚把她送到了别墅门口,艾笙下意识地挺直背脊。
父亲昨晚打了很多个电话,恐怕就是为了向她讨要解释。
下车后进了客厅,果然看见荀智渊躺在沙发上。
即使睡着了,他脸色也泛着青白。
艾笙坐到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还没来得及喘气,荀智渊就悠悠转醒:“回来了?”
心里“咚”了一声,有些猝不及防。艾笙挪了挪身体,点头:“嗯”。
“你的了断结束了?”,荀智渊掀开身上的薄毯,坐起身。表情严肃得像正坐在谈判桌上。
艾笙疲于应付,可有可无地敷衍:“还好”。
荀智渊拧眉,眉心出现一道深深的褶皱,“什么叫还好?”
艾笙揪着抱枕,“爸,您别在逼我了,可以吗!”
荀智渊“啪”地一声,在茶几上拍了一巴掌,“出去和他见一面,就连爸爸也不肯认了?你别忘了,我们这个家是因为谁垮掉的!”
艾笙无力反驳。苏应衡制造一场阴谋是真,父母因此而生出嫌隙也是真。
她没有穿梭机,不能回到几年前,阻止一切。
艾笙木然地答道:“我有错,我有罪。一开始就不应该和苏应衡有瓜葛。可您也用不着急着把我推到别人的怀里。我是送给投资人的赠品吗?”
荀智渊脸色发青:“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话还没说完,他就像只缺氧的鱼,张口嘴巴大口喘气。
身体一软,荀智渊往后仰倒。
艾笙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扶住他:“爸!你怎么样!”
荀智渊嘴唇发白,额头上一层冷汗。
艾笙惊慌失措地抓起手机,拨了120。
荀智渊被送进医院,艾笙一直陪在他身边。
在救护车上,她紧紧握着荀智渊的手不放。
心里无比后悔刚才的失言。如果因为那些话,让父亲病发,恐怕之后的日子,她只能整天在愧疚悔恨中渡过。
到了医院,医生给他做了个检查。
等待结果的过程很折磨人。艾笙心里祈祷着,千万别是癌症复发。
直到下午,荀智渊才醒。他挂着氧气罩,扫了艾笙一眼,沉默地撇开脸。
一阵酸楚袭上心头,艾笙低声说:“爸,医生说您身体在大手术中损伤太大。以后都不能动气”。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艾笙黯然地垂下眼眸,枯坐在凳子上,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措。
荀智渊生病的消息传得很快。他醒了没一会儿,易方零件的高层都来探望。
他精神不济,说了两句话就满脸疲惫。
艾笙只能把人带到外间说话。
条件有限,喝茶是不可能了。艾笙让护工给他们倒了水。
韦胜泽拍着大腿叹气:“是不是昨晚的酒会太累,荀总身体支撑不住?”
艾笙苦笑着摇头:“都是我不好”。
涉及父女俩的私事,众人听后面面相觑,很识趣地没有追问。
但有些事绕不过去。韦胜泽觑了艾笙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华盛集团股价暴跌,估计顾不上我们公司。投资部的人过去,池宇盛也是避而不见。原本谈的八九不离十的投资,要无限期地推迟了”。
现在荀智渊还躺在床上,哪儿还顾得上公事?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愁容满面。
艾笙沉吟问道:“非要拉华盛入伙吗?有没有其他公司有这方面的意向?”
韦胜泽愁眉苦脸地摇头:“如果有的话,我们也不用这么着急”,他目光闪了闪,“倒是瑞信那边,态度有所松动”。
艾笙坚决道:“不行!”
今天父亲被送进医院,多多少少和苏应衡有关系。
上次苏应衡往易方零件投钱,他的人就在公司高层占据了半壁江山。
如果再来一次,后果荀智渊肯定接受不了。
韦胜泽拍着大腿叹气:“那只有往华盛那边使点儿劲了”。
艾笙想到池宇盛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里有些排斥。
可为了公司,只能先抛开个人成见。
易方烂摊子不少,公司里的人跟艾笙道别就离开了。
艾笙回到病房,荀智渊又睡着了。
看着他沉静的睡颜,艾笙脑子里也一片困顿。
没一会儿,意识滑进黑暗当中。
睡梦中咂了咂嘴,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一睁眼,就对上荀智渊那双深沉的眼睛。
艾笙努力睁着眼,“爸,你醒了?”
荀智渊的情绪早已平复,问她:“刚刚在外面跟公司的人嘀咕什么呢?”
艾笙怕刺激到他,搪塞道:“您是大家的主心骨,当然是在讨论您的身体。大家都让我好好照顾您呢”。
荀智渊转过头,仰望着天花板:“我的身体自己知道。公司还一大堆事呢,水吊完我就出院”。
艾笙不赞同地说:“这事医生说了算。明后天都要去检查身体。这段时间您忙得身体超出了负荷,正好趁机歇歇”。
“公司正值危难关头,我怎么敢放松?别看人人都喊着口号,与公司共患难。人心各异,力气不往一处使,拉多少个投资人都是无底洞”。
“找个可靠的人看着,帮您分分忧。不管如何,撑过这段时间再说”,除了这个,艾笙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荀智渊苦笑:“你二叔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的亲兄弟也会倪墙,更何况外人?”
说完眼中充满期盼的光彩,看向她。
见他为了公司思虑至此,艾笙很想替他分担。想也没想就脱口道:“公司我替您守着”。
荀智渊眸光一闪,嘴角慢慢露出欣慰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