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可真够惊心动魄地,艾笙回到寝室,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她打开书桌抽屉,拿出里面的首饰盒打开,一枚耳钉被放在里面,不禁想起苏应衡的话,他说:“如果下次见面你就带上吧,或许有用”。

也不知道是什么用,他说完便离开了。

寝室走廊上传来参差的脚步声,艾笙赶紧把盖子扣上,将首饰盒装回抽屉。

一抬眼,韩潇她们已经进来了。一个个无精打采。

艾笙拉住白雨萌,“你们这是怎么了?”

白雨萌哭丧着脸,“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第一节课是任教授的,逃了也没什么。可第二节却是杨老师上,大家都因为去看苏应衡没去,她老人家冲冠一怒,这周多加两篇论文”。

艾笙也长呼一口气,天呐,这周还真是忙到极点。看来要去图书馆开夜车了。

扭头却注意到本来应该满嘴抱怨的韩潇躺在床上挺尸,眼睛大睁,嘴角还发痴地往上翘。

白雨萌耸了耸肩,“她一路都是这个样子,被苏应衡下迷魂药了”。

艾笙拍拍她的床框,“回神了啊,花痴大小姐!”

韩潇坐直身体,两只眼睛发亮,“艾笙,你看见没有,苏应衡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多了。那些摄影师完全拍不出他的气质,站在他面前,总有点抬不起头来,有一种……”,她激动得词穷。

白雨萌接口道:“压迫感!”

韩潇兴奋地说:“对,就是压迫感!我眼睛都不敢直视他”。

艾笙回想了一下同苏应衡的五分钟对话,好像他也没有大家说得那么可怕。

韩潇看了沉默的艾笙一眼,问道:“你不是不追星么,结果刚刚追得比我还猛”。

艾笙站在她书桌旁,随手帮她把放得乱七八糟的书本摆放整齐,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就是从众追一追嘛,试试什么感觉”。

韩潇好奇,“你的结论呢?”

“好累”。

韩潇:“……”

白雨萌在一旁哈哈大笑,“果然是艾笙的作风”。

艾笙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懊恼,其实把袖扣还给苏应衡又不是什么非要隐瞒的秘密。

但他的车已经开走好远一截,他又专程折回来,总让艾笙觉得一说出来就有些不清不楚。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应衡可不是她生活的主旋律,学业和兼职才是她不变的主题。

大学生可没高中那么乖,大多数作业都是在最后关头赶出来的。所以即使论文加倍,大家也一副清闲模样。

吃了午饭,韩潇对着镜子开始化妆,说下午要去逛街买衣服。

“你的衣柜都快放不下了”,艾笙提醒她。

韩潇家里经济条件很不错,父亲开了一家上市公司,每周末都是她专属的奔驰保姆车来接。

正是有这样的基础,导致她花钱如流水,每月的生活费上万,动不动就从商场里大包小包出来。学校的衣柜根本放不下她的衣服,后来她自己又买了一个小衣柜,眼见又要被装满了。

韩潇抹完红豆沙口红,站起来拎起香奈儿新款女包,对艾笙说:“这周我让家里的阿姨过来一趟,把冬天的衣服整理拿回家”。

然后她又问艾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逛逛,换季本来就是女人钱包大出血的时候”。

艾笙的钱包本来就贫血,再大出血她就没法活了。于是赶紧摇头,“商场里的广告语你也信”。

韩潇早上还哭得梨花带雨,之后见了苏应衡一面就满血复活了。她扶住艾笙两边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艾笙,你好歹是我们新闻系公认的系花,你要振作起来!”

艾笙抿唇:“少编排我,咱们新闻系的美女多了去了,可轮不上我”。

韩潇嘟了嘟红唇,“不信的话你去学校bbs看一眼,大家还在给你征集cp呢”。

艾笙叹气,“原来学校潜伏了这么多的隐形红娘”。

劝不动艾笙,韩潇便问:“那你下午要做什么?”

“师姐住院了,我要去看一眼。不管怎么说,前段时间她帮我进琴房,我很感激她”。

韩潇一听她提起童倩,脸色就变淡了,“艾笙,我知道你感恩别人,这是好事。但你那个师姐可不是什么善茬”。

艾笙什么都明白,她甚至比韩潇看得更清楚。但她经历过真正的刻薄,所以只要不触碰底线,她便可以等闲视之。

所以连挑剔的富家小姐韩潇对艾笙也是没话说的。

韩潇一身明艳装扮,踩着高跟鞋走了。

艾笙睡了个午觉起来,问清童倩的医院病房,收拾了一下便往外走。

到了医院门口,她买了花和水果,两只手都占满了,走到童倩的病房门口。

走廊上的长椅上坐着一对头发花白,穿着土气的夫妇。两人脸上的皱纹使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

艾笙以为他们正坐那儿休息,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的童倩醒着,周围是来探望的同学。其中几个颇为眼熟,艾笙记得是学生会的干事。

“艾笙来了”,童倩脸色有点苍白地打招呼。

“嗯”,艾笙把花和水果放下,问道,“身体还好吗?”

童倩苦笑,“已经没什么大碍,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谢谢你来看我”。

艾笙同她并不怎么熟,上次练琴还是童倩主动提起,但也只练了两天。因为每次她去之后,总有一个男生来打扰。

想起那个陌生人她便有些心塞,扭头一看,他竟然也在探望童倩的人群当中。

艾笙赶紧撇过头。

童倩一看学生会副主席许烨的眼睛都快黏在艾笙身上,便跟艾笙介绍道:“那位就是我们的学生会副主席,他老早就说想认识你”。

许烨一双小眼睛冒着精光,挤到艾笙身边,脸上带着圆滑微笑,伸出手去,“荀艾笙,久仰大名。我是许烨”。

其实他在艾笙练琴时就自说自话介绍过自己,但此时却装作初识,让人觉得道貌岸然。

他毫无顾忌的打量让艾笙很不舒服,但人前又不能失礼,她面色如常,手伸出去,指尖碰了碰他的手,没等许烨收紧手指,便如同一尾小鱼游开。

艾笙冲他点头,“你好”。

许烨对着她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艾笙便转头对童倩道:“师姐,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童倩急忙说:“那让你许师兄送你吧!”

艾笙淡笑婉拒,“不用了,他是来探望你的,你们再多说说话吧”,说完便对许烨道,“今天师姐肯定受了惊吓,在医院也无聊,许师兄就请多陪陪她吧”。

一席话堵得童倩和许烨都张不开嘴。

艾笙同其他人道别,转身往病房外走去。

路过走廊,那两个中年男女还在,女人看艾笙的眼神很亲切。

艾笙的脚步不禁顿了一下,那女人眼眸亮晶晶地,终于开口,“谢谢你来看我们家倩倩”。

艾笙这才注意到,童倩的眉眼同这个女人很相像,原来是母女。

但那些同学在里面聊得酣畅,当父母的却守在门外,艾笙一扫他们的穿着举止,大概知道原因。

她便对两位说:“叔叔阿姨别客气,应该的”,说完点了点头,往电梯方向走去。

这世上就是有人不惜福,如果给艾笙一个父母安康的机会,她肯定做梦都会笑醒。

刚下电梯,她的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却是童倩的短信:艾笙,等我出院,我们就是同事了,到时候要互相帮助哦。

艾笙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回她,迎着下午的灿烂阳光,去了地铁站。

第二天是周末,艾笙把买好的男士春衫装在口袋里,准备去监狱探望父亲。

她坐在冷清的探监室里,等了半个小时,狱卒才过来跟她说,父亲不愿意见她。

艾笙见他要走,跑过去拦住他焦急问道:“是我爸爸出了什么事么?”

否则为什么一次两次都不愿意出来。

狱卒见这么个年纪轻轻的粉嫩小姑娘,有些不忍,这才吐露实情,“你爸爸生病了,最好是能保外就医。可他有过自杀倾向,申请的话上面很难批准”。

女孩子眼睛里立刻水汽晶莹,眼泪摇摇欲坠。艾笙很快抹了一把眼睛,小时候流泪是因为有人来哄自己,长大了只会越哭越脆弱。

她等那股窒息般的重压缓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狱卒,“这是一些吃的还有衣服,请帮我转交给我父亲吧”。

狱卒叹了口气,接了。

艾笙说:“谢谢大叔,我会回去想办法的”。

可在回去的路上,艾笙快把脑袋想破了,也没想出办法。

思绪反而回到七年前,噩梦般的那一天。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刚好是周五,本来会有个很轻松愉快的周末。

但她刚踏进家里的院子,就听见楼上有有一阵剧烈的争吵声。她刚抬起头,就看见父亲一推搡,母亲从三楼上跌下来,四仰八叉地摔在自己脚下。

她的血汨汨地流了一大滩,把艾笙的帆布鞋都给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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