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梁儿被他的话狠狠呛了一口气,狂咳不止。
张子房忙上前为她拍背,嘴上还担忧的念着:
“怎么突然咳起来了,要不然我去寻个大夫来帮你瞧瞧吧,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顽疾?”
梁儿不免在心中无力的白眼,顽疾个鬼啊……你与我兄妹相称?我的年纪怕是已经大到你想哭了……
见张子房这就抬脚打算去找大夫了,梁儿急忙将他拉住。
“等等……我方才只是急着说话,呛到了,并非疾患……”
张子房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
“那就好,那就好。你昨日昏倒在街上,方才又看着不大舒服,而后又咳,我是真的担心你的身体……”
梁儿扯了扯嘴角,牵强一笑,支吾道:
“那个……关于称呼之事……我……我原本有一个兄长的,可他早年便过世了。我与兄长感情甚深,不打算再认其他的兄长……抱歉……”
言毕,梁儿暗叹,好在她没有哥哥,不然如此咒哥哥死,她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张子房一顿,有些讪讪的。
“哦……不怪梁儿,倒是我,刚与你相识就非要认妹妹,着实唐突了。只是不瞒你说,昨日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甚是面善,便想着若有你这样一个妹妹是否也不错。”
梁儿抿唇淡笑,觉得此人似乎还挺实诚的。
张子房又道:
“若是不做兄妹,那便为知己吧。我们双方都直呼其名,你称我子房,我叫你梁儿,如何?”
梁儿见他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诚意,便也点头应了下来。
“好。”
早膳过后,梁儿便说要走,毕竟在这个时代男女同住多有不便,也容易遭人闲话,别反扰了救命恩人的名声。
可张子房偏生不让,他说梁儿出于秦宫,必是在大梁举目无亲。
现在大梁这么乱,一个女孩子,还动不动就晕倒,他可放心不下。
反正他的房子够大,屋室也有足足三间,多容下一个人不成问题,不如暂且先这般住着,往后再想其他的办法。
梁儿见拗不过他,也就只好顺着。
家中多了一个女子,自然是要出去添置些衣物的,尤其梁儿只有一身秦国宫婢的衣裙可穿,着实太过惹眼。
可张子房刚出门不足半个时辰,就满头是汗的奔了回来,一进门便立即将门反锁。
梁儿忙凑上去问道:
“出了什么事?”
张子房气喘吁吁,急道:
“秦军将寻你的画像贴得满街都是,现在正在挨家挨户的搜寻。昨日太多人看见我将你带走,想必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梁儿身形一顿,赵政终还是派人来找她了……
可赵政昨日在她的眼前与无忧那般,又让她如何还能回得去?
张子房见梁儿目光滞住,脸色亦不大好看,以为她是害怕了,便双手抚上她的肩膀,神色肃然,语气坚毅:
“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他们抓你回去的。”
还不待梁儿反应,张子房就已拉着她跑入屋内,打开靠墙的柜子,手在里面摸索了片刻,忽然柜内的木板就那般自己挪动了开来。
梁儿大惊,此处竟然有暗室!
张子房已无心顾及她的惊讶,急急催促:
“你先进去躲一躲,等他们搜查完了再出来。”
梁儿躬身钻了进去,张子房刚将暗室关好,院内就传来了“咚咚咚”的叩门声。
他走上前去将院门拉开,近十个百姓带着秦兵一拥而入,指着他道:
“大人!昨日就是他将那女子带走的!”
“你们这是……?”
张子房一脸茫然,佯装不知情。
“你莫要装傻!”
“大人,我们很多人都看见了!就是他!”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相告状。
两个秦兵快速抓住了张子房的肩臂将他制住。
又有一个都尉打扮的人将手中画像展开,单手置于他的眼前。
“你可见过此女?”
张子房轻轻一笑。
“啊!你们是在找她啊!我昨日见她昏倒在街上,便将她带回救治,不过今日一早她身体恢复后就已经离开了。”
“她去了何处?”
都尉追问。
张子房摇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女子的话很少,我说十句她都回不上一句。故而她走时,我便也没有多问。”
都尉盯了张子房片刻,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复而眯眼又看向院中的三间屋室,令道:
“进去搜!”
众士兵即刻分散冲入屋内,仔细搜寻起来。
张子房见他们将自己的东西翻得个乱七八糟,便对着都尉嘻笑求道:
“大人,草民说的都是实话,当真是……”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凶神恶煞的都尉狠瞪了一眼,就那般噎住说不下去了。
许久,搜查的士兵正色回报:
“回都尉,屋内确实无人。”
都尉瞟了张子房一眼,没多说一句废话,举步离开。
“我们走。”
几个百姓很是失望,也跟着一同走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确定秦兵不会折返,张子房便将暗室打了开。
梁儿方才在里面也听到了院中的动静,她面上有些忿忿的,道:
“那些百姓分明很狠秦军,却不想竟会有那么多人跑去跟秦军告密。”
张子房跪坐在案前,轻声一叹:
“倒也怪不得他们,秦王悬赏五百金寻你的下落,寻常人都抵不住这样的诱惑,更何况是已然破败至此的大梁人呢……”
五百金……!
梁儿愕然,这么大的数目……
她是越来越不懂了。
既然赵政对她这样执着,昨日又为何要那般待她?……
张子房看向梁儿,紧蹙起眉头,担忧道:
“梁儿,你究竟犯了何事?为何秦王会舍如此大的手笔抓你?”
“我……”
梁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子房见她好似难以启齿,眼神扫过她腰间短剑,小心的问道:
“是否……与你腰间短剑有关?”
将她救回时他便已经满心好奇了。
宫婢带剑本就非同寻常,加上那短剑外观极为华丽,便就更加稀奇。
他一直没有问她那短剑的来历,是因为他诚心与她相交,若她不想说,他便不会打听。
可如今秦王竟反应如此之大,着实超出了他的意料。
梁儿并为多想,直言:
“不……这剑,本就是秦王允我带的,与他寻我无关。”
闻言,张子房的瞳孔几不可查的缩了缩,见她仍是无意说出秦王找她的原因,便咧了咧嘴,摆手笑道:
“罢了罢了,左右无论怎样我都会护你周全,至于方才所问,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与我说吧。”
梁儿淡笑,对于眼前之人,她虽能觉出他并非坏人,但她依旧无法与他坦诚相待。
张子房满面认真,细细分析:
“梁儿,秦刚占大梁不久,城门终日紧闭,严禁进出,眼下想要送你出城是不可能了,你只能暂且先这样躲着,等秦王离了大梁,城门大开之后,我再帮你安排更安全的去处。”
“多谢。”
梁儿牵起唇角,欠身致谢。
见她如此客气,张子房淡淡摇头,长长的睫毛上下扑扇了一下。
“不管是兄妹抑或知己,你我之间都不必言谢。方才你受惊了,先休息一下,我去准备午膳。”
他微笑站起,然而转身踏出房门的一刻却渐失了笑意。
王宫之中何其森严,残暴多疑的秦王怎会准许一个宫婢佩剑,并且此剑还如此奢华……
五百金寻一个婢子……
梁儿,你究竟有着怎样的经历?……
屋内,梁儿跪坐不变,亦是忧心忡忡。
正如张子房所言,五百金的赏钱可谓巨资,平常没人会抵得住这样的诱惑,他又是因何能抵抗得住、坚持不将自己交出呢?
再者,寻常百姓谁家会设有暗室?
那看似简单的性格背后,究竟又隐藏了怎样的心绪?
……子房,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