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空气都是压抑的。

赵嘉伟额头上的伤口还在绷带上微微渗着血，那样惊悚的红映在唐茜的眼眸里，刺得唐茜流下了眼泪。

赵嘉伟自责地伸手想要握紧唐茜颤抖的双手，站在一旁的警察却及时喝止了赵嘉伟。赵嘉伟不满地瞪了警察一眼，警察懒得理会赵嘉伟地，别过了眼。赵嘉伟心痛地看着唐茜的眼泪。这么多年，除了噩梦缠绕的午夜，唐茜几乎没有流过眼泪。如今，是他让唐茜伤心了，流泪了……赵嘉伟地自责得想痛打自己一顿，他语气紧张地安抚道：“糖糖！对不起！这次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喝酒了！你不要再哭了，好吗？”

唐茜努力平静地问：“为什么要喝酒？为什么喝了酒还要开车？”

赵嘉伟知道唐茜最讨厌别人喝酒，所以赵嘉伟从来都不喝酒。这次，赵嘉伟不单只喝了酒，还要酒后驾驶撞了别人的车？幸亏别人只是车受损了，要是撞伤或者撞死人……后果不堪设想。

赵嘉伟用力捋着凌乱的头发，急躁地说：“我也不想喝酒的！中午的时候，马仔让我陪她出去应酬。那个张老板老是毛手毛脚地逼马仔喝酒，我看不过眼就帮马仔顶了几杯……我本来以为路程这么短，不过是五分钟的车程，应该不会有事的。谁知道不小心撞上那台车……”

赵嘉伟酒驾被拘留，居然是为了马萌……唐茜的心，没有来地，塞塞的。

唐茜问：“你不是说马萌不像女人吗？怎么你又看不得别人对她毛手毛脚了？”

赵嘉伟说：“糖糖，对不起，对不起……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要不是那台汽车突然切线……“

唐茜动气地打断赵嘉伟的话：“赵嘉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事，我以后怎么办？”

赵嘉伟用力锤着自己的胸膛，更加自责焦躁地说：“糖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糖糖，你就原谅我这次吧！”

看着赵嘉伟过分自责不安的样子，唐茜不忍心再责怪赵嘉伟。

唐茜还是忍不住地，眼泪汪汪，问：“你的伤口还疼吗？除了额头上的伤口，还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赵嘉伟说：“没有！我身体好，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碍事！”

看着赵嘉伟逞强的样子，唐茜更加无法自已地哽咽着说：“赵嘉伟，答应我，绝对不能再有下次。”

赵嘉伟用尽全力点头，坚定无比地说：“我答应你！我以后绝对不再喝酒！我也绝对不会再做让你伤心的事情！”

唐茜扁着嘴，半责怪，半疼惜，半撒娇地说：“赵嘉伟，我想你了……”

不顾警察的怒视，赵嘉伟用最快的速度拉起唐茜的手，在唐茜的手背上狠狠地印下一吻，然后赶在警察出口阻止之前松开了唐茜的手。赵嘉伟说：“十五天而已，很快就结束了。我答应你，出来之后，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

唐茜点了点头，差一点，又一次，忍不住眼角的泪。自从十七岁开始，唐茜就没有和赵嘉伟分开过，一天都没有。现在，她要和赵嘉伟分开十五天……十五天，感觉，却像是一辈子。

从拘留所出来，唐茜看到迎面而来的马萌。

马萌脸上也有明显的擦伤，看来出事的时候，马萌就坐在赵嘉伟的小绵羊后座上面……马萌神情凝重地走到唐茜面前，没有前言后语，没有承前启后，马萌劈头就说：“赵嘉伟要赔一百万。”

“什么？一百万？”唐茜心中一惊，眉头紧皱。唐茜一心想着赵嘉伟额头上的伤和赵嘉伟要被拘留十五天，她竟忽略了赵嘉伟撞的那台车……赵嘉伟那台小绵羊只买了交强险，再加上赵嘉伟是酒驾，保险肯定不会理赔的。唐茜问马萌：“对方开的是什么车？需要赔偿一百万那么多吗？”

马萌愤世嫉俗地说：“丫的！对方开的是劳斯莱斯！”

唐茜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心慌意乱，但是唐茜努力要自己冷静下来。唐茜问：“给我对方车主的联系方式，我想和对方车主谈谈还款方式。”

马萌摇头，不耐烦地说：“对方车主刚刚才离开，现在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愿意听的！因为我已经和对方谈了很多久了！对方最后同意让赵嘉伟只赔一百万，这已经是车主最大的让步了！如果真要等对方那台劳斯莱斯修好之后报价再赔，赵嘉伟起码得赔一百五十万！我已经答应他们，明天先给他们打五十万，剩下那五十万，最迟后天也得打过去了。虽然我也想帮赵嘉伟还钱，但是我全幅身家只有十万。其余的，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唐茜愁得心惊：“难道就不能多给我几天时间筹钱吗？那可是一百万！”

马萌摇头说：“对方态度很坚决！对方还说，如果赵嘉伟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还清，他们就要告赵嘉伟！赵嘉伟很有可能要坐牢的！”

坐牢……唐茜绝对不会让赵嘉伟坐牢的！！

唐茜紧张地说：“我现在就去问老板娘借钱！”

唐茜跑到路边伸手打车，马萌一手拉下唐茜伸展的手。马萌说：“唐茜，当时情况很混乱，赵嘉伟还不知道要赔这么多钱，如果让赵嘉伟知道了……赵嘉伟的脾气你肯定是知道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肯定也懂的。”马萌一脸紧张地看着唐茜，那一秒，似乎马萌才是最关心赵嘉伟的那个女人，唐茜不喜欢这种“似乎”。

勉强点头后，唐茜一刻不停地坐进了计程车，直奔第四街咖啡馆……但是，丁悦会那么轻易就借给唐茜一百万吗？

*****

“什么？一百万？”丁悦的一双眼珠瞪得差点掉地上了。

“是的，一百万！”唐茜努力地想要冷静，但是事关赵嘉伟，唐茜根本无法冷静。唐茜说：“我一定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

“唐茜，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是我实在没有这么多钱……”丁悦一脸为难，但是唐茜总觉得，丁悦没有她看上去的那么为难。果然，丁悦抬眼稍微看了看唐茜，装作欲言又止地说：“除非……”

“直说吧。”为了赵嘉伟，唐茜什么都愿意做。而且，唐茜知道，丁悦最多只会让她接案例，不至于真的卖她进火坑。

果然，丁悦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厚厚的资料，推到唐茜面前，说：“这里有一个很特殊的案例，已经有几个人试过了，但是都没有成功。如果你有信心，可以试试。两天之内，如果你能让他主动跟你说一句话，你就能得到五十万的订金。事成之后，你还能再得一百万的酬劳。”

这么刁钻的付款方式？这么丰厚的酬劳？唐茜确实很需要这个钱，但是……唐茜看着面前的资料，犹豫许久，却始终不敢伸手去翻。唐茜问：“有哪几个人试过了？”

丁悦笑着说：“所有你能想到的，都试过了，但是她们连拿订金的机会都没有。”

唐茜不安地吞了吞口水，问：“对象是什么人？”

丁悦笑着说：“你自己翻翻资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唐茜伸手，却始终不敢翻开资料……唐茜害怕，唐茜害怕赵嘉伟生气，唐茜更害怕她连订金都无法拿到，那样……赵嘉伟就要坐牢了！就在唐茜犹豫不决的时候，丁悦一手翻开资料，摊在唐茜面前，说：“对象是天朝集团主席，凌卓森，30岁。雇主是凌卓森的妻子，杨晓意，28岁。”

丁悦没有接着说，唐茜问：“第三者的情况呢？”

丁悦没有回答唐茜的问题，而是接着说：“凌卓森和杨晓意是合约婚姻，合约期为五年，现在才刚到第两年。最近，杨晓意怀了她男朋友的孩子，杨晓意想要把男朋友的孩子生下来。根据合约，如果由合约双方的其中一方单方面提出解约，提出解约方要给另外一方赔偿三亿。面对三亿的巨额赔偿，杨晓意的父亲坚决要让杨晓意把孩子打掉，再等三年。但是杨晓意不愿意再等，所以就找到了我们。”

唐茜问：“凌卓森不知道杨晓意怀孕的事情吗？”

丁悦说：“知道。”

唐茜说：“凌卓森对此的态度如何？”

丁悦说：“凌卓森的态度是，严格执行合约规定。凌卓森和杨晓意根本就没有感情基础，他们婚后甚至没有住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婚姻完全是建立在集团利益之上的。”

唐茜说：“所以，杨晓意想要是什么？凌卓森婚内出轨的证据？”

丁悦说：“不是，按照合约规定，就算对方出轨，在合约期内也是不能离婚的。杨晓意要的，是凌卓森无条件地接受杨晓意的离婚申请。”

唐茜说：“这好像和我们工作室过往的案例都不一样。”

丁悦说：“确实不一样，而且特别棘手，不然也不会有这么高的报酬了！”

唐茜问：“你说，我能想到的人，都接触过这个案例，但是都没有成功……这个凌卓森很接近吗？”

丁悦说：“凌卓森不是很难接近，是非常难接近。虽然凌卓森是天朝集团的集团主席，但就算是天朝集团的高层员工都极少能够和凌卓森见面。就算能和凌卓森见面的，凌卓森身旁还有几个贴身的私人助理，这些私人助理的职责就是用尽一切办法、阻止‘心怀鬼胎’的人靠近凌卓森。我之前派出去的那几个人，别说和凌卓森说话了，她们连走近凌卓森的机会都没有。”

唐茜抬眼看着丁悦翻开的资料，突然，她看到了凌卓森的照片……原来，这位天朝集团的集团主席凌卓森，竟是当日医院里偶遇的那位凌先生。

****

回到家，唐茜独自一人坐在不大的客厅里。

赵嘉伟不在，唐茜的心，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点的安全感。

刚刚马萌才给唐茜发信息，提醒唐茜明天就要交付第一笔五十万……五十万，刚好五十万。只要能找到凌卓森，并且让凌卓森和她说一句话，她就能得到五十万了。看似容易，但是谈何容易？就连杨晓意都无法提供凌卓森的日常行踪……要找到凌卓森？就如大海捞针。要和凌卓森说话？更是难上加难。突然，唐茜想起了那日的医院，或许，她能到那家医院试试？

一宿无眠，等不及太阳上岗，唐茜就出发去医院了。

医院的清晨，虽然已经开始有人在排队挂号，但仅属于医院的冷清还是让人无法自已地感到心中发寒。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唐茜漫无目的地在医院里踱步，鬼使神差的，她走到了当日遇见凌卓森的走廊里……在走廊来回踱步好几次之后，护士开始警惕地盯着唐茜，又来回踱了好几次步之后，唐茜终于顶不住护士的视线压力，暂时踱步到医院的其他地方……慢慢地，警惕地盯着唐茜的护士越来越多，虎视眈眈地候着唐茜的医院保安也越来越多……最后，唐茜更是被医院的保安不怎么友善地“请”出了医院。

唐茜在医院里撑了三个小时，还是没能看到凌卓森。或许，当日的偶遇，真的只是偶然事件……唐茜心累地叹了口气，此时，手机响起了，是马萌的电话。

马萌：“那五十万凑够了吗？我刚刚问人借了一点，现在我这里有二十万，你那里能凑三十万吧？”

唐茜：“暂时还不能……我现在再问问老板娘，看她能不能借我……”

马萌：“你昨天不是已经说过要问你老板娘借了吗？为什么现在才问？唐茜！你到底有没有把赵嘉伟放在心上？要是今天不能把五十万交给车主，车主就会告赵嘉伟的！要是赵嘉伟真的坐牢了怎么办？当年赵嘉伟已经为你留过一次案底了，难道你还想让他坐牢，让他留第二次案底？”

马萌居然知道赵嘉伟是因为唐茜留地案底……当年，因为唐茜和赵嘉伟都是未成年人，所以赵嘉伟自卫杀朱九宏的案件是相对保密的。时隔多年，马萌居然知道当年发生过的事情……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赵嘉伟告诉马萌的。唐茜的心塞塞的，很不是滋味。唐茜对电话那头的马萌说：“你跟车主说，下午五点之前，我一定会凑够钱的！”

马萌：“如果你真的凑不到这个钱，你跟我说，我就算是把披萨店卖了，也会凑够这个钱救赵嘉伟的！”

唐茜：“无论用尽什么办法，我一定会凑够钱的！”赵嘉伟是唐茜的“男人”，唐茜不愿意她的男人亏欠另外一个女人！

马萌：“你最好真的能凑够这个钱！最迟五点！！”

马萌挂断了电话，唐茜看着手机的黑屏，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非必要，唐茜真的不喜欢和马萌说话。因为唐茜和马萌之间的共同话题唯有赵嘉伟，而在马萌的口中，唐茜总觉得马萌才是赵嘉伟的女人，而唐茜只是赵嘉伟的累赘……唐茜不喜欢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喜欢。等这段时间过去之后，等这件事情摆平之后，唐茜一定要坦白地告诉赵嘉伟，她不喜欢赵嘉伟和马萌走得这么近……更甚者，唐茜想直接告诉赵嘉伟，她不喜欢马萌，她不希望赵嘉伟继续在马萌的披萨店打工。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要等得到那一百万后，再说。

一切的一切，重返凌卓森……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地离开医院，因为这家医院是她唯一的线索。趁医院保安没留心的空隙，唐茜从医院的某个小门再一次溜进了医院，这大概是唐茜这辈子做过最鬼祟的一件事了。才刚成功溜进医院，才刚略微松了一口气，唐茜就看到一个保安正向她走来，不管那个保安是否来“捉”她的，反正拔腿逃跑总没错。

唐茜一边跑一边转头看向身后的保安，其实保安早就不见踪影了，但是唐茜却心虚地，越跑越快。

突然，一个转角，惊慌的唐茜，慌张地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