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再次回去军区是以这样的身份,更没想到会是做这样一件事。
白狐只觉得一切是那么的讽刺,那么的可笑!
庞司南扶着白狐,她腿伤恢复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坐轮椅,但只有一条腿自由行动,走路得拄着单拐,所以半个身子的重点都倾斜向庞司南那边。
庞司南的动作亲昵体贴,配上他一身阿玛尼高订西装,商人的深沉、精明、世故和圆滑从走路的姿态就可以看出来。
这样的男人与军队耿直的汉子截然是两个世界。
白狐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昔日战友和队友经过时会打声招呼,但匆匆一面也没什么寒暄。
庞司南倒是第一次来C军区,眉宇保持高贵的气场,笑道,“你以前生活在这里,真是委屈你了。”
白狐哂笑,“你错了,我是个糙妹子,生于尘土,长于尘土,以后也要归于尘土,就适合在泥滩子里打滚。”
庞司南手肘架着她,掌心覆盖她的腰肢,声线缓和一些,“你或许一直没注意,你是一颗雪亮的珍珠,你应该在生活在宫殿里,享受荣华富贵。”
两人不快不慢的走,行政楼就在二百米之外,可是这条路,白狐觉得很长,像王母娘娘头上的玉簪划下的银河,像棋盘上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可望不可即,可念不可说。
“承蒙庞先生抬爱,硬是把我从烂泥堆里抬举到了金碧辉煌的宫殿。”
可是你或许忘了,生于尘土的草木,离开了土壤就是死路一条,扎进金子堆里死的更快。
先死掉灵魂,再死掉肉身。
庞司南顺一把她锦缎般顺滑的长发,她的头发养护的很好,已经长到了脖子,再长一些就可以做美丽的新娘盘发。
“你是我的王后,理所当然配得起宫殿。”
白狐心里讪笑,你怎么不去死!
不多时,两人到了三爷的办公室。
三爷一个人坐在红木桌子后面,军区领导统一配置的办公室摆设,简单大方、质朴庄重。
和商人奢华的摆设相去甚远。
三爷连椅子都没离开,抬头看看两人,“请坐。”
庞司南将白狐安置在沙发上,自己挨着她坐下,拢了一下西装的下摆,雍容的气质天生带着傲慢和张狂。
“冷副军长,我和我妻子此次拜访你,想必你也知道原因吧?”
三爷靠着椅背,捻起茶杯,用盖子拂去茶叶,啜饮一口,“恕我直言,不知道。”
白狐突然想笑,庞司南,你做人未免傲气过了!他可是三爷!
庞司南依然镇定,“既然如此,我给副军长解释解释。”
他简单的陈述了文件和项目的问题,说完后淡似若无的一笑,“还望副军长告诉我,这个项目的问题怎么处理?”
白狐这才知道事情的缘由,原来是三爷给庞司南使了绊子,真是好啊!
三爷很有耐心、很给面子的听完,一点也不着急,指了指茶具,“庞先生,喝茶吗?”
庞司南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不用了。”
三爷挑眉,“庞先生说了这么多话,口渴了吧?我给你倒茶。”
白狐慌了,“三爷,怎么能让你倒茶?不合适不合适!”她推一把庞司南,让他去倒茶。
本来嘛,商人手上就是有钱而已,上面来个领导随便压你一把,钱就跟水儿似的全溜走了,看到领导居然不抱大腿,傻缺!
庞司南不情不愿倒茶,三爷不露痕迹的把自己的茶杯也放过去,“辛苦。”
无奈,庞司南给三爷倒了一杯,茶叶漂浮,掐的很讲究的茶叶尖儿一朵一朵飘在水面上,浅绿色的茶,深绿色的叶子,干干净净。
三爷道,“庞先生喜欢喝茶吗?”
白狐不懂了,怎么突然谈茶?
庞司南端起他的那杯,闻了闻,“敬亭山的茶。”
三爷轻笑,“敬亭绿雪。”
白狐坐在沙发上,目光悠悠球一样在两人身上徘徊,男人谈事情都喜欢搞迂回路线吗?
庞司南笑,“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这茶被三爷看上,当然不错。”
三爷突然爽朗的笑开怀,杯中的茶水却纹丝不动,他大手敲了敲茶壶,里面的茶叶跟着浮动。
“庞先生果然有眼力,冷某也感谢你的肯定,冷某的确挑剔,眼尖儿,所以一般的东西我看不上,我看上的,必然是顶级上品。”
如此说,已然很明了。
庞司南那轻薄的小小茶杯却沉重了,但脸上的笑容依然挂着,“承蒙冷副军长不嫌弃,看上了君临天下的东西,是我的荣幸。”
三爷薄如刀削的唇,悠悠然向上挑了一个弧度,长指捏着茶杯,“既然这样,我陪庞先生喝一杯。”
庞司南被三爷架上了砧板,哪有反抗之力,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三爷的一刀,“我敬三爷。”
庞司南的杯子低于三爷的杯子,很自觉的站对了位置。
这杯茶,本是清冽爽口的,可庞司南如饮黄连。
白狐现在终于明白了!
明明是三爷想拿君临天下开刀,但现在却告诉庞司南,他看上君临天下的东西是庞家的荣幸,应该三叩九拜谢主隆恩!
白狐心里暗爽,果然啊,庞司南压根不是三爷的对手!
不过,白狐心里也有些失落,倘若小松和程远航有三爷同样的智慧、身份和手段,只怕她不会走到这一步。
喝了茶,三爷拿了一个文件给他,“具体的我就不在这里说了,庞先生是行家,看着办。”
庞司南进退维谷,接下烫手的山芋,打开看了一眼,只那么一眼,他就见识到了三爷是何等的狠角色!
真舍得开口!真舍得要价!
三爷读懂了他的眼神,淡淡一笑,“怎么?庞先生有异议?”
庞司南合上文件夹,“没有,合情合理,非常公平。”
“庞先生不愧是成大事者,那么合作愉快。”说着合作,三爷却连手都没伸出去,压根没想和他握手。
白狐看到这里,无比解气!三爷帮她出了一口气!
三爷的目光也看了白狐,回想盛夏说的话,综合她对庞司南的态度,所谓的因爱成婚就是个狗屁谎言。
瞎子也看得出来白狐根本就不喜欢庞司南。
庞司南微微低头,“不打扰三爷工作,我们先告辞了。”
白狐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笑笑,“谢谢,三爷。”
谢谢你,三爷,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要感谢你。
三爷心领神会却不作答,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好,路上注意安全。”
如三爷估算的时间差不多,办公室的门先一步从外面打开了,程远航带着宙斯进来。
一时间,画面变得无比诡异!
白狐放在庞司南臂弯里的手不下意识的想抽回去,但庞司南加大了力道。
程远航一身军装,挺拔的身躯和庞司南不相上下,但气势上南辕北辙。
人,还在酝酿气氛,还在彼此揣摩,但宙斯已经等不及了!
灵敏的德国黑贝一个腾空翻越,像留守儿童看到了归来的妈妈,扑上去索要关怀和疼爱。
宙斯庞大的身躯扑到白狐话里,硕大的脑袋跟孩子似的委屈的窝在白狐的怀里,很有灵气的蹭了蹭。
白狐手里的拐杖啪嗒丢地上,两眼瞬间盈满了泪水,她紧紧抱住了宙斯,脸埋进宙斯光滑细嫩的长毛里。
手箍筋他的背,把对宙斯的思念,对程远航的爱慕,对这个地方的依恋全部投入了怀抱。
不能抱的人,不能回的地方,不能靠近的感情,全部寄托在它身上了。
“宙斯,想妈妈了吗?妈妈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啊。”白狐用力顺宙斯的皮毛,一把一把。
程远航吞了吞口水,“想……它,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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