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渚面带尴尬地笑了笑,心中暗想,这世界上,除了王守仁,谁还会大半夜对着棵植物发呆啊,人家那叫格物,可是她也不懂这“格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怪只怪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学艺不精,什么东西都只懂个皮毛……可老子是学西班牙语的啊,又不是学历史,学国学的,能知道王守仁是谁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这王守仁,不是个正人君子吗?他跑到教坊司来做什么?

王守仁和朱厚照此刻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等着她回答呢,夏云渚无奈,摸了摸头,尴尬地笑了笑:“啊……哈哈”,旋即又拱手施礼道:“在下锦衣卫总旗夏云渚,久闻王大人大名,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地,遇见王大人。”

王守仁面上神情闪过了一丝微妙之变,只见他微微一笑道:“原来你就是夏大人啊!今日在此得见,实则是缘分之至。”

“哦?王大人竟是识得下官的?”夏云渚深感意外,这王守仁也是大明朝有名的大人物,竟然知道她这么一个小虾米。

王守仁嘴角一抹微笑,随即便是拱手一辑:“在下在刑部任职,自是识得夏大人的,夏大人刚入北镇抚司,便在盐引贪污一案上立了大功,文书都上报到刑部去了,在下当然是知晓的。”

他说罢,又将目光看向朱厚照,好奇问道:“敢问夏大人,这位公子是?”

还不等夏云渚开口,朱厚照却是抢先一步:“在下朱寿,任职于东厂,今日是与夏大人到此一同查案的,王大人可莫要误会我等是来此寻花问柳之人。”

王守仁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难不成二位以为在下是来此地寻花问柳的?哈哈,哈哈哈!”

夏云渚忙拱手道:“不敢,不敢,想必王大人也是来此地查案的吧?”

“怕是与夏大人查的是同一桩案子!夏大人可是为李梦阳李大人的事而来的?”王守仁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的。

“正是,莫非王大人也是?”夏云渚迟疑问道。

“既然是为用一件事而来,那在下便与夏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这事,是周显宗做的,可是你们没有证据,对吗?”王守仁一针见血,便点出了夏云渚与朱厚照此刻正犯难之事。

“王大人可有线索?如若方便,能否提点在下一二?” 夏云渚虚心求教道。

“线索自然是有的,要不然我今日岂不是白来了一趟,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位请随我来。”王守仁故弄玄虚道。

待三人走到教坊司外一茶肆坐定,王守仁便娓娓道来:“从上次的盐引一案,我便开始留意周显宗,想必夏大人当初案子查的好好的,却突然收手,怕也是查到了这背后牵扯到了周家人,怕得罪不起,所以才收手,对吗?”

夏云渚点了点头。

王守仁继而说道:“我留意周显宗与张茂闹掰之后,却与张茂手下二当家的走的极近。那二当家的不满张茂霸占总瓢把子的位置许久,早有异心,这次派去李大人家的杀手,便是这位二当家的手下。”

“所以王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从这位二当家的身上下手?”夏云渚立即知会了王守仁的意思。

“没错。”王守仁当下便心生一计,与二人耳语了一番。

“这计是好计,只是……去哪里寻得这诱饵呢?此人还要与我们一心,如若随意在教坊司中抓个姑娘,又难保她人身安全,就怕到时临阵倒戈,坏了我们大事。”夏云渚迟疑片刻,反问道。

朱厚照嘴角划过一抹坏笑:“怎会寻不到此人,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

王守仁上下打量了一番夏云渚,微微颔首道:“恩,可以,可以。”

夏云渚被他二人看的有些发毛,起身嗔怒道:“你们什么意思!”

朱厚照忙拉着她袖口,将她拽了下来,好言相劝道:“夏大人本就容貌出众,如若肯男扮女装,打入敌人内部,此事不就成了吗!夏大人武艺高强,自保自然是全无问题,对吧,王大人?”

王守仁竟然点头表示赞同。

“要扮你扮,我绝不答应!要扮女装,也是你这太监更合适,我一堂堂男子汉,怎可……怎可……总之你们休想打我的主意!”夏云渚说这话,自己都心虚,就她?还堂堂男子汉?

朱厚照心中已是笑开了花,面上却还要故作镇定:“夏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我虽是太监,但棱角却比夏大人粗犷,还是夏大人面上更阴柔些。”

“你!”这死太监分明就是故意的,夏云渚想想,心中就是一肚子火,可没想到王守仁却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我也觉得夏大人扮女装比较稳妥,毕竟这深入敌营,做细作的事,没有点功夫和头脑是办不成的。”王守仁颔首说道。

“王大人,你……”夏云渚无话可说,如若再不答应,王守仁是不是就要以为她与周显宗是一伙的了。她无奈,只得佯装拖延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详细策划一番才好……”

*

已是深夜时分,教坊司中依然灯火通明,丝竹拨弦之声不绝于耳。

一白衣女子飘然而至,用扇面遮住面容,但却挡不住双眸如春水清波流盼。

女子身姿修长,步伐轻盈,衣衫环佩作响,身上披着的是件白色薄烟纱,直得衬得她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朱厚照目光一亮,看着这天仙下凡的主儿,简直是惊呆了。

王守仁也没想到,夏大人扮女装的样子,竟然比女人还美……

夏云渚心中却是憋火,为了这案子,老娘已经豁出去了,她径直从二人面前如风般走过,根本没搭理那两个痴汉。

张茂已是喝的微醺,他在房中等的,其实是教坊司头名的花魁千秋姑娘,可花魁只有一个,此刻他浑然不知那花魁姑娘已经进了周显宗的房间。

张茂左等右等,已是极其不耐烦,待他正欲开门出去,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位天仙般的美人儿。

这美人儿,可比千秋姑娘更美上万倍。

张茂痴痴地望着美人儿,执着她手,将美人迎进了房中,心中已是狂喜不已。

怎知这一幕,正好被一同喝酒的二当家撞见,他当下便动了个心眼儿,张茂和周显宗,本就已经水火不容,却为了一块玉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如果此二人不动起手来,那他何时才能有机会翻身呢?

二当家的假借避嫌之名,从张茂房中出来,转身便闪进了周显宗的房间。

周显宗正伴着千秋姑娘逍遥快活呢,一听二当家的挑唆,提起裤子就匆匆走了出去,却听得张茂房中传出了阵阵哭声。

原来那美人儿并不想委身于张茂,借着酒劲,一时冲昏了头,周显宗居然闯进了张茂房中,欲要演一出英雄救美。

张茂一见周显宗冲了进来,顿时便怒气冲天,此二人本来就有仇,这周显宗先是与他抢千秋姑娘,如今连这新得的美人儿也不放过,仰仗着自己是皇亲,便可以胡作非为吗?别忘了,你们周家现在已经是落败的丧家犬,如若我将贩卖私盐的证据全交上去,你们周家便没了活路。

周显宗显然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待他见到张茂房中那姑娘,千秋姑娘与她相比,确实是逊色太多。

随之而来的便是二人发生口角,甚至欲要大打出手。

张茂向来就是个流氓,此刻他已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欲向周显宗刺来。

夏云渚怎能放过如此机会!

她运了下内力,弹出手中石子,那石子刚好弹在张茂的肘关节上。

张茂胳膊一麻,那匕首当当正正的便插到了周显宗的肩膀上。

二人刚刚发生口角,已是引来很多人围观,当下这围观的场景,已引发成一场骚乱,众人纷纷哭喊暴走,要出人命了!

混乱之中忽见张永和林小旗带着东厂和锦衣卫之人已将教坊司团团围住。

原来张永不放心太子一人在外,一直派人在暗中保护太子呢。

朱厚照见锦衣卫之人也来了,心中却是想着夏云渚一定不希望锦衣卫之人看到自己女装的样子,所以混乱之中,他却偷偷跑到她面前,伸出手来,嘴角拂过一丝笑意:“夏大人想必不想如此这般出现在锦衣卫面前吧,这里有王大人顶着,夏大人跟我一起走吧。”

夏云渚无奈,此刻除了跟他一起走,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将手中黑色披风披到了她身上,二人旋即便是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口气跑到了护城河边,却发现护城河边流水潺潺,映着月色旖旎动人。

月色下她穿女装的样子,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魂。

他俯身想去贴上她的唇,却被她粗暴拦下。

她嘴角浮起一丝坏笑,突然倾身上前,环住他脖颈。

“爷是攻,你是受,真想让爷亲热亲热吗?”眼前这姑娘,竟然这样不害臊。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爷就是想调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