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父得到妻子骨折入院的消息,风风火火连夜从西北坐火车赴往阳城。
贺家兄弟老老实实的待在贺妈妈的病房,贺至由行政秘书带着处理贺妈妈手术和下一步看护的事情。
实在是忙得晕头转向,贺至竟然没有注意到权宴姑侄俩的去向。
“我给你订了机票,等下周叔叔带你回去找你妈。你要好好学习,我虽然觉得你有点胖,但是只要你健康,姑姑也很高兴。去了那边没人会帮你写作业了,估计小学生的作业也不是很多。无论你长大后想从事什么行业,医生也好,其他的也罢,但是你一定要做到诚信,比如不能再抄袭同学试卷了。美国的医学生要读完普通大学再去读医学院,然后是住院医…将来你学成归来,妹妹也会长大,如果你愿意的话,别忘了保护她,不要让别人欺负她。”
权宴坐在床边与权辛平视,小胖子肉乎乎白嫩嫩的小脸蛋,越看越让人舍不得。最终她也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权辛的最后一个行李箱阖上,牵着他的手出厢房。
小胖子听她一字一句的嘱咐,一句话都没有说,心里却有点慌张。
要下台阶的时候,他皱着小鼻子,身体服从内心往后拽她,他十分抗拒地问权宴:“姑姑你要送我去哪儿?!”
权宴握紧了他的手,不让他后退,冷硬的安抚他:“权辛,你乖。”
小胖子连连摇头,害怕又受伤的问她:“你也不要我了吗?姑父也不要我了吗?!你们都不要我了???”
权宴不舍得他露出这种伤痛的表情,她抱着他,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哽咽:“权辛,姑姑不是不要你,只是现在姑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照顾不了你。现在你只是需要先回你妈咪那里住一段时日,就像当初你来这里一样……”
权辛哭着推搡她:“不要!我不要!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看着妹妹出生,我要帮她背书包,送她上学、接她放学,教她数学和英文,带她去吃惠民巷子里最好吃的驴肉火烧……”
权宴抱着他哭了一脸泪水,“好。姑姑答应你,等将来妹妹长大了,你去接她放学,教她功课……”
但是权宴扪心自问,这真的有可能实现吗?
然而她已经是琐事缠身,无暇再顾及许多人,包括她的至亲至爱。
“姑姑跟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权辛抽噎着,浸满了泪水的眼睛满是疑惑的看着她。
权宴把早就找人雕刻好的玉佩放在他小小肉肉的手心,“你有一块,妹妹也有一块,你们俩的一模一样。假如将来你回来,一定要找到与你拥有相同玉佩的妹妹好不好?”
权宴祈求又无助的看着权辛,脑子里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这个孩子长大之后仍旧对她今天的作为感到愤怒,不肯回来找他妹妹。
“我和妹妹的……一模一样?”
权宴向他保证:“一模一样。因为你们俩都是姑姑的宝贝。”
权辛低着头,小胖手里的软肉紧紧地包裹着冰冷的石头,情绪莫名低落的他被交给小周。
送他们出门之前,权辛突然扭头,眼睛里闪烁着弱弱的希冀的目光,他仰着脑袋问她:“姑姑,你还会接我回来的,对吧?”
“……权辛,你将来会长大,如果你自己回来找妹妹,妹妹会更加喜爱你。”
权辛盯着眼睛里打转着泪水的权宴看了好一会儿,他懊恼的点点头:“我一定会做到一个人回来找妹妹,我一定会做一个勇敢独立的好哥哥。我不在的时候一定不要让妹妹讨厌我,她还没有见过我,一定不能讨厌我。”
他故作坚强的跟着小周上了小汽车,要关车门了,小孩子脾性的权辛忍不住问他的姑姑:“你可不可以送我去坐飞机啊?”
权宴紧握着拳头,指甲陷进了掌心里的嫩肉,她冷静的告诉他,说:“不可以。机场太远了,在另一个城市,我不可以离开阳城。”
小孩子似乎已经不再闪烁着希望,关上门,他胖胖的身体缓缓坠落在座位底下,权宴看不到他。
小周被权宴作了最后交代与嘱咐,上车后,他把抱着膝盖默默流泪的小胖子放在宽阔的胸怀,无声的安慰他。
权宴请人将大宅进行彻底的清洁,打算封存之后不再启用。
大昌不合时宜的上门拜访。
他是贺至的人,现在所有跟贺至有关的一切,她都不表示欢迎。
但是没办法,人既然来了,又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人撵出去。
“有事儿书房聊吧。”权宴径直带着他穿越廊榭歌台。
大昌也猜到她现在不会欢迎他的到来,倒没觉得权宴冷冰冰的态度有什么不妥,毕竟他今天要说的事情足够让她将自己千刀万剐无数次了。
“没见到您家老太太和权辛,这——”
权宴头都不回的向前走,打断他的询问:“奶奶身体不舒服,带着权辛去乡下散心了。”
大昌了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今天你找我什么事情?说吧。”这个时候请的清洁门里门外的打扫,也没人抽空进来奉茶,权宴也没让她们靠近书房。
大昌也不啰嗦,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索性直奔主题:“贺至上次突然回西北那个事情,我想你应该还记得。”
权宴皱眉,一点也不想提起以前。
“贺至不该回来。”大昌告诉她:“他父亲去年就在召他复伍,他一直拖到今天都不肯回去,甚至上次还偷偷跑回来。这次首长夫人受伤入院,我们首长的意思是将养几天,然后转院去北平。不是说那里医疗条件比阳城要好,是因为首长马上要调任到北平,而且贺至背负的家国重任也由那边指挥……”
权宴捏了捏酸涩的鼻梁,脑袋一阵“嗡嗡嗡”的乱响。
“是什么任务一定要他去做?”
“这个不能告诉你,这属于军事机密文件,我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而今首长要来,他来了之后,贺家兵团就都要走。就算贺至不想走,可他这些年为你得罪的人、捞的钱,也够他蹲大狱蹲到老死了。”
权宴没有反驳,她甚至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只是静静的听完大昌给她分析的形势,然后抬眼问他:“你们需要我怎么做?”
既然她这么爽快,大昌也没有打算继续跟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很简单。你跟我们一起走,只要你走,贺至就走。”
权宴直接拒绝了他,“阳城的事情太杂太乱,我暂时走不开。这样吧,我想办法让贺至跟你们赴往北平,至于他答不答应你们说的事情由你们自己处理。”
“可是,你们走之前,我只想搞清楚一件事情——”权宴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若冰霜。
“你问。”大昌表示洗耳恭听。
“贺至跟新来的行政,到底是什么关系。”
大昌心下了然,权宴到底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他咽了几口唾沫湿润了一下干涸的嗓子,一分钟之后,他说:“我只能告诉你,那个女人将来不会是你跟贺至之间的阻碍,不过一区区众人矣。”
这个答案大昌给的模棱两可,但是对于心里早就怀疑贺至跟那个女人之间有问题的权宴来说,她已经有足够理由将他抛弃了。
权宴一抬手,打住了大昌还想要说些什么的话头。“我知道了。改天借我几个身手好,贺至打不过的兵,我让他跟你们走。”
容不得大昌怀疑她的用苦良心,权宴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