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个言云墨回来了，夏云汐再也不想走了。可是这温柔已成掺了剧毒的蜜糖，夏云汐不敢放任自己肆意享用。

发病概率极低的运动神经元病——杜云笙的诊断此时仿佛挥之不去的魔咒，她刚从沉溺不愿醒的美梦中眨眨眼，魔咒就卷土重来了。

它就要夺走她本可能拥有的厮守，或许还有，孩子。

夏云汐突然想到了，怀孕风险太大，杜云笙才没敢告诉她。不只是她的身体能否承受的问题，还有，她能不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这个病会不会遗传，夏云汐不知道。但很多疾病，都是家族遗传的。没有人不生病，可夏云汐绝不想自己的孩子，有一天突如其来得到跟她一样的命运。

一点点，失去肢体控制力，无从躲藏，无能为力。

她不敢去想这个场景，更不能想象，她的孩子该怎样去面对这个场景。

她也不敢想象，最疼爱她的言家老太太知道，又会是怎样的伤心。老太太没执着想要她生儿子，没执着要她给言家传宗接代，她就像她的亲祖母一样，只盼着她好，别让她受伤害。

在言家，只有老太太最疼言云墨。可是夏云汐知道，言云墨不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她无法想象，万一她死了，老太太又知道言云墨的身世，是否还能撑不住。

不是她的责任，可夏云汐此时却觉得，自己亏欠太多。她亏欠老太太的，也亏欠言云墨的。她终将给他们希望，又那样残忍地弃他们而去。

“对不起……”夏云汐不停地道歉，她无法自控，一开口总是这三个字。

“不要道歉，不要。我只要我们相爱，我要你爱我。”言云墨埋头在夏云汐肩头，这样，他压抑的眼泪就可以悄悄被她的睡衣抹去。

他感觉到夏云汐的身体越来越紧地朝他靠近，这个小女人好像恨不得要把整个身子都缩进他的心里。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哭着，笑着，吻着彼此的眼泪。言云墨觉得，这世间，一切皆可原谅，因为他，终于真真正正地，拥有了她。他们再也不可能逃脱彼此，去爱上别的人了。

夏云汐断断续续，眼泪仿佛积攒得太多太久，就是没法收住。

言云墨意识到怀中的人伤心得过了头，以为夏云汐是愧疚至此，心中万般不忍。

他低头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她的眼睛，他喃喃低语：“宝宝，别哭，我不需要道歉。余生，我们有的是时间抹掉过去的错误，只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夏云汐哭着，笨拙而伤感地回应这他。她多希望这梦一般的甜蜜就这样延续下去，在未来的每一天，让她看着孩子出生，长大，让她有一天在成为老太太以后，也像这样照顾他。

可是，他回头了，她没有时间了。她没有这个命去陪伴他，她没有这个命，去像她过去梦想的那样，去温暖他的后半生。

这世上，还有谁知道他背负那样沉重的心事，还有谁心疼他的孤独和骄傲，还有谁，惦记他终将面临的危险，陪他渡过难关？

没有，没有人能像她爱言云墨那样爱他。夏云汐知道。

世上好女子千千万万，可是言云墨这个身份和位置，还有那带些冷漠傲慢的性情，他以后哪里有机会去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女子。

想到以后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要么像白沐笙那样另有目的而他却不一定能辨别，要么像那些洒脱的女星那样各取所需，看重他只因他的身家，夏云汐心疼言云墨的心，又沉重了许多。

如果命运给她额外的恩赐，让她剩余的时间多一些，她一定像从前那样，用尽全力去爱他，呵护他，温暖他，让他至少此生得到过，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爱。

求生的意志突然坚定起来，夏云汐抹掉眼泪，忍住啜泣，抬起头看着言云墨已然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言云墨，你不用骗我，我知道杜云笙告诉你我得了绝症，我也知道，你爱我，对我好。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在我身边，我的直觉能告诉我，你的心里有没有我。你别难过，我也不难过。只要你不嫌弃我的拖累，哪怕成为植物人，只要我还清醒，我就一直陪着你。”

言云墨的心，陡然又是一痛。她又提到了杜云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