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煎药和侍奉他们祖父喝药等事,自然也都是梁媗和梁雍一起的了,虽说在煎药时,承平老管事是想自己动手的,可终归还是没能抵过梁媗和梁雍的歪缠。
最终也只好是随着他们去了,自己则最多就是在一旁看着点,若这一大一小的两人有哪里不懂的,那他也能及时提醒。
因此在等到梁老爷子的药总算是煎好了的时候,亲自端着药汤进来的梁媗和梁雍两人身上,可真是被烟熏火燎的够呛,但当他们走到了梁老爷子面前时,他老人家眼底,那一抹一闪即逝的心疼和温暖却还是被承平老管事给捕捉到了,这一瞬间,屋子里的盛夏酷暑,突然也好似沁凉了下来。
这还真是一个明媚的夏天呢!
梁老爷子的身子以前很是硬朗,但在这次重伤之后,他老人家的身体就开始衰弱下去。
在喝完药之后,梁老爷子就已经现出乏意来了,于是梁媗和梁雍也不敢久待,在服侍着他们祖父歇下之后,两人就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姐姐,祖父的病什么时候才会好啊?”
一出了明诚堂后,梁雍就突然扯了扯梁媗的衣袖,低着头轻声问道。
关于梁老爷子的伤势,梁媗对梁雍说起时,就一直都是以“病情”代替,因此现下他这么一问,梁媗就也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雍儿,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雍儿是在担心祖父吗?”
“嗯。”梁雍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说道:“祖父现在,好虚弱。”
梁媗看着突然有气无力的雍儿,想起先前祖父虚弱的脸色,心里蓦地就紧缩了一下。
“没事的,雍儿,祖父马上就会好起来的,只要我们好好的照顾祖父,祖父就一定会痊愈的,所以不要担心,好吗?”
拍了拍梁雍的小肩膀,梁媗轻轻地把这只小老虎抱进了怀里。
虽说梁老爷子现在的状况,对于其他人而言是忧愁的、是担心的。
但对于梁媗而言,这却已经是她曾经求都求不来的幸运
尽管不知道在祖父去往山海关前,她插手进去的那几位冀县大夫们,是不是从中起了作用,可现在的结果,她真的已经是再满意不过了。
所以虽然有些心疼梁雍,但梁媗的心情却还是没有很差,并且在梁媗的努力下,梁雍也渐渐的又开心了起来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
但心情才一恢复,某只小老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让得梁媗忽然就顿了顿,然后低头看着那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梁雍,她真是有好一会儿都是没说出话来的。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风絮阁里收拾好了吗?”
哭笑不得的捏住了那小人儿的耳朵,梁媗佯怒的轻斥道。
“姐姐,放手、放手,好疼啊!”
梁媗手上根本就没用多大的劲儿,可梁雍却立刻就捂着耳朵,大声地喊疼,就好像梁媗多使劲似的,惹得她是啼笑皆非。
“行了行了,少在我这儿使用苦肉计,赶紧先去你的风絮阁看看,要是都好了,那我们就回藕阁去,等藕阁里面收拾好了,如果时间还早,那我们再到山庄四周去逛一逛,可以了吧?”
“可以了。”
梁雍大声的回答道,璀璨明亮的灯光之下,是那张精致的小脸,笑得满足高兴的模样,而在风中都带了一丝热气的夏风吹过之后,一旁石榴树上的火红榴花,柔软的花瓣就在风中轻轻地摇曳了起来。
很是美丽。
就像晚霞时,天边最耀眼的霞彩,光芒四射。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她们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说到这儿,就不能不说起英王了,梁媗此时的神色也不怎么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仅有的三位异姓王之一,虽说权势并不能和郦王相提并论,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万海师,雄踞西殷海境防线的霸主,替西殷挡住了一年到头无数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内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这样的英雄,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也不能忽视的,梁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着眼前的钟晴,却开始有些担心她了,毕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现下正被簇拥在了场中央的那个少女,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祁玚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颇丰,但他最疼的却是自己的小女儿唐梦澜,而唐梦澜身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骄女,更何况又得到了英王的喜爱,其个性从小自也就养得有些刁蛮了。
但凡是唐梦澜喜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几乎就没有得不到过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个性又还有些刁蛮的天之骄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却也竟是颇得喜爱的,其中文帝先撇开不谈,毕竟帝王心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对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来说,那文帝对唐梦澜的喜爱,说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罢了。
可孟太妃却就不一样了啊。
在除了楚孤和梁媗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辈们,现在梁媗就只知道一个长平公主和一个祁玚,而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位英王的幺女唐梦澜了。
这其中所代表了的问题,可是让得如今的梁媗不敢小看唐梦澜丝毫,毕竟若唐梦澜真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就只是个身份尊贵又个性刁蛮得天之骄女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得到孟太妃她老人家的青睐?又怎么能让得太妃她老人家起了要赐婚于祁玚和唐梦澜的念头呢?
尽管最后,唐梦澜因了二皇子妃杨氏的一句话,就把建安闹得几乎满城风雨,而她与祁玚的亲事也因此最终没能成形,可就只是能使得孟太妃有了那样的念头,那就可以说明唐梦澜根本不是外人所传言的那般了。
只是梁媗很忌惮她,但更忌惮她的人,却是钟晴。
“当年,二皇子妃一句‘此女有些刁蛮了’,就让得本都已经点头同意了与祁玚殿下得亲事的唐梦澜,一夜之间就把建安闹得是满城风雨,不止跑到了陛下面前去哭诉,而且还在潇雨寺‘巧遇’了与英王妃向来就交好的郦王妃,当场就委屈得是痛哭流涕,随即又与其母英王妃进宫去给冯贵妃请安,并且在冯贵妃宫里也是啼哭不止………不过就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建安就都在传二皇子妃不喜唐梦澜,甚至以婆婆的身份欺辱与她,最后使得冯贵妃找到了理由发作,连累得蕙妃都被文帝冷落了许久,而二皇子妃更是在好长一段时间内,连宫门都没再出过一步。”
梁媗看着沉默不语的钟晴,继续说道:“之后,要不是西边海寇忽然又蜂拥而来,使得海境战事忽起,英王妃和唐梦澜也不会急忙赶回到英王身边,那当年的事情也说不定不会就那样简单得平息了的。”
这件事情,是就连当时在梁家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梁媗都曾听闻过的,那就更不用说是钟晴了。
相比起梁媗,她当初甚至是有幸目睹过唐梦澜就算是在二皇子妃杨氏面前的肆无忌惮,在那个以钟晴看来是那样让她觉得压力巨大的二皇子妃面前,唐梦澜居然也能那样肆无忌惮的有恃无恐。
当时的情景,就算到了如今,钟晴也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唐梦澜是自梁媗和长平公主之后,唯一还能让得二皇子妃杨氏那样让步的人了,但不管梁媗还是长平公主,她们却都是不可能会像唐梦澜那般,与二皇子妃杨氏那样直接彻底得撕破脸的。
先不说长平公主背后还有文帝,她不可能罔顾了文帝的面子,就连梁媗身后也还有整个梁家呢,她就算再不喜杨氏二皇子妃,也同样不可能会与唐梦澜一般行事的。
那这样说来,其实唐梦澜在建安,就是一个异数。
在如今的建安之中,也不会再有谁能与唐梦澜一般,身份尊贵,而且父亲还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也完全就没有陷进建安这盘根错杂的权势网中。
无人能与英王有什么牵扯干系,而且因了英王既是异姓亲王,又是镇守一方的大将的关系,朝中众人甚至还要刻意的与英王保持距离,以免让得文帝怀疑自己有什么不轨之心的话,那才是百口莫辩了。
就算文帝对英王是极其看重不已的,连镇守边关大将的亲族子女必须留在建安之中作为隐性人质的不成文规定,文帝也直接就为了英王给废弃掉了
可那也只是文帝对英王恩宠的一种表现罢了,文帝可以用,但其他人要是也敢这么做得话,等待着他们的下场不用多想,就能知道是什么了,所以众人都不敢靠近这个极特殊的存在。
因此,但凡在有英王的地方,官员们都会下意识的离他远一些,大多数的人对英王也都是畏大于敬的,那又更遑论是唐梦澜了?只以英王对她的宠爱来说,谁要是敢惹唐梦澜的话,那英王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英王在率领海师上的能力,是西殷举国皆知的,但只要是西殷的百姓,对于英王还有一个丝毫也不陌生的事情,就是英王此人乃是极其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