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请不要冲动,这儿是淑仪殿外,不管发生什么,你可都要记得你是镇东大将军府梁家的三小姐。”
心底本来忽地就燃起来的火气,此时在翟妈妈一番话后,又蓦地消散了开去。
不错,在刚刚一见到那道背影之时,梁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杨皇后未免太过仗势欺人了一些。
今日在淑仪殿设这赏花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明眼人一看就懂,可杨皇后居然还要把钟晴给请了来,那这不是欺人太甚,又是什么
呢?
梁媗自不会眼睁睁的就看着钟晴受此等大辱的,可在这之前,她却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何况她娘亲现下可是正在麟央宫内陪
着太妃她老人家啊,不论如何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了娘亲得脸,此事到底应该怎么做,看来还真是需要好好计议一番才行啊。
深深地呼吸了好一会儿之后,梁媗才转身看向了翟妈妈。
“多谢翟妈妈刚刚的提醒,要不是妈妈,那我刚刚说不定就冲动了,只是今天情况有些特殊,若刚刚进去的人真是钟家小姐的话,
那我是无法坐视不管的。”
“三小姐的意思老奴知道,但现在不是还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钟小姐吗?不如还请小姐稍安勿躁,我们先派个人进去看一下情况
如何?”
梁媗和钟晴交好的事,翟妈妈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因此在沉吟了一会儿后,翟妈妈就劝梁媗先按兵不动,等派人去探了个究竟回来
,再从长计议。
“翟妈妈说得极对,那念湘你就亲自去一趟吧。”
现下,梁媗最信得过的人就也青茼和念湘几人了,这时自然便也只能派她们亲自过去,梁媗才能安心了。
而梁媗的忧虑,念湘几人也自然最是清楚的,因此在梁媗的吩咐下来后,念湘便连忙领命而去,在梁媗担忧的目送之下,只见念湘
因了是她身边最常出现的人之一,所以也很是轻松的就进了淑仪殿内,并且在过了一会儿之后,念湘的身影就又再次从淑仪殿内走
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内。
“怎么样,那人到底是不是钟姐姐?”
念湘才刚一走进,梁媗就有些急切的问了出来。
“是念湘办事不利,在念湘进到了淑仪殿之后,那与钟大小姐极像的人就已经是被宫女们迎进主殿去了,念湘不能再跟进,自然也
就没能看清那人到底是不是钟大小姐了,还请小姐责罚。”
以念湘的身份,主殿自不是她一个人能去的,所以在看到那人被迎进了淑仪殿的主殿之后,念湘就算着急,也只能是先退出来了。
“这事不怪你。”而梁媗虽然现在也是一样的着急,可倒也不会乱迁怒于人的。
只是这下又该怎么办才好了,娘亲还没来,她不好率先进入淑仪殿,可那人若真是钟晴的话,此时如果放她一个人待在淑仪殿内,
那会发生什么场面,她简直都不敢再想。
“青茼,你立刻去麟央宫一趟,看看娘亲在来的路上了没有。”梁媗转头,忽然对着青茼吩咐道。
“是。”
青茼也没耽搁,立刻就转身去了。
“翟妈妈,刚刚我记得你说过,今天老王妃因了身子不适,所以英王妃已经推掉了皇后娘娘的邀请,改派了宋瑶华带着唐梦澜一道
进宫来赴宴的,对吗?”
“对的。”在青茼走后,梁媗又看向了翟妈妈,蓦地就问起了好像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个问题,让得翟妈妈都愣了一愣,
可
终归
翟妈妈也是看惯大风大浪的老人了,这点事之于她并不算什么,于是下一刻翟妈妈也就反应过来了的道:“三小姐这是想让老奴进
淑仪殿去找唐小姐吗?”
“正是。”梁媗颇有些佩服的看着翟妈妈点了点头,果然是娘亲身边的老人了啊。
“这倒也不失是此时的一个万全之策,那老奴这就去一趟淑仪殿吧,请小姐稍等。”翟妈妈毫不推脱的应道。
“有劳妈妈了。”
梁媗颇感歉意,但翟妈妈却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后就往淑仪殿去了。而本来若可以,其实梁媗也不想走这一步的,但钟晴的事情她
放不下,所以此时也就只能是拉下脸来了,不止要劳烦翟妈妈走这一趟,并且之后若唐梦澜真应邀而来了,那梁媗这次的人情,可
就是又实实在在的欠下了啊。
心中思绪翻腾,但偏偏又有些度日如年的煎熬之感,梁媗正是站也不对、坐也不对的时候,前面却终于是出现了两个极其熟悉的身
影——唐梦澜和翟妈妈。
“哟,这不是上次走得极其干脆的梁三小姐嘛,怎么今日又会想起我这等你口中是非不分、耽溺自己神思之中的糊涂之人来了,这
还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呀!”唐梦澜一走到梁媗面前,便直接极其嘲讽的说道。
“我是有事想请唐小姐帮忙的。”
但让得唐梦澜微微一怔的就是,在她的冷嘲热讽之下,梁媗却一点要发怒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也是直接开门见山地就把她的目的给
说出来了。
而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奇怪的事情,毕竟梁媗对唐梦澜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啊,可既然都已经决定请她帮忙了,那这些冷嘲热讽,她
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呢?
因此此时,梁媗倒是颇为平静的就看向了唐梦澜。
可唐梦澜在怔忡之后,却忽然就看着梁媗笑了,“哦,原来梁三小姐是有事想请我帮忙啊,可恐怕我也是爱莫能助了呢,要知道像
我这样的糊涂之人,一般也是帮不了别人什么的,三小姐你说是吧?”
“如果唐小姐是还在为了上次的事情而埋怨梁媗,那梁媗可以向唐小姐说一声抱歉。”
不过很明显的,今晚能让得唐梦澜怔忡的事,可不是只有一件的。
“但这抱歉却只是为了上次我也有些意气用事的态度而说的,至于我曾经劝过唐小姐的那些话语,我却是不会收回的,毕竟我能说
出它们,之于我也是极其不容易。”
能对唐梦澜说出那番劝诫,就已经不只是多管闲事这么简单了。
梁媗早已是抱着一种不希望唐梦澜再受这段无果的感情伤害得希望了。
尽管结果是那样的不尽如人意,可梁媗却知道,她是真的已有些把唐家的这个小霸王当作朋友了。
不然她也不会打破了自己一贯冷眼旁观的做事原则,一再的提醒唐梦澜不要如此盲目的喜欢祁玖、喜欢一个也许永远都追不上的背
影了。
梁媗看向唐梦澜的目光,十分的坦诚,而且那样光明正大、那样问心无愧的眸光,让得唐梦澜一时之间都语结了起来,半晌也都无
话可讲,其实唐梦澜都喜欢祁玖这么些年了,祁玖到底对她是个什么样的态度,那又还会有谁能比唐梦澜自己知道更清楚呢?
只是她不甘心啊!
而也就是“不甘心”这三个字,困了唐梦澜这么多年的画地为牢。
就算等到有某年某月的某一个时刻,她的心底会毫无预兆的就涌起一丝想挣脱的念想时,那也马上就会被铺天盖地的不甘心给淹没
掉了。
所以至此,这个话题她自己不能提,别人就更是不能再提了。
随着天长日久的时间过去之后,这自然而然得也就变成了唐梦澜跨不过去的坎,而祁玖之于她,也就像蝴蝶怎样也飞不走、渡不过
的那片沧海。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
夜,不知何时终于完全降临了这片大地,在这座被花树所包围了的小凉亭前面,一盏盏的紫荆花赤金脂玉灯,在朦胧的夜色之中,
照亮了一条条繁华锦簇的大道。而就在这样晚风相送花香远的暖春之夜里,唐梦澜却不知为何,忽然地就红了眼眶,人生最大的悲
哀,到底是什么?
凉亭之中,此时是只有梁媗和唐梦澜二人的。
除了她们两人以外,就连念湘和寒竹等人都是全被梁媗与唐梦澜给遣退到了亭外去了的。
因此此时唐梦澜的异色,是只有梁媗看见了的,而这也让得梁媗在一瞬之间就都有些手足无措之感了起来。
对于唐梦澜,不管是刁蛮或目中无人的直接,梁媗都是再习惯不过的了,可当唐家这个小霸王开始示弱的时候,那梁媗可就无论如
何都是习惯不了的了。
而这也让得梁媗接下来的话,突然就被噎在了嘴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吧。”
“啊?”
但就在梁媗正是十分为难的时候,唐梦澜却率先开口了,这让得梁媗当下都是没有反应过来的。
“梁三小姐此番不惜拉下脸来邀我一见,不就是为了有事想请我帮忙吗?是什么事,说吧。”但与梁媗的怔愣不同,唐梦澜虽是依
然红着两只眼睛,可却还是声音喑哑的说道。
“实不相瞒,刚刚我看到了一个与钟家大小姐十分相像的人进了淑仪殿,而今天皇后娘娘设此宴得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必唐小
姐也略知一二吧?所以我想让唐小姐帮我进淑仪殿的主殿之内去找到此人,若只是我看错了,那就再好不过,可若那人真是钟家大
小姐,就烦请唐小姐帮忙,设法把她带出淑仪殿。”
都到这个时候了,梁媗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一股脑便将事情的前后缘由都告诉给唐梦澜了。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