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找了多久,她累得再也走不动,脚一软跌坐在路边,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不断有路过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的蜷缩起身体,孤独而悲凄。

天亮了,又天黑了。

她找了一夜,蹲了一天,有路人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助,也有人想带她去大使馆,她有无声拒绝,直到后来有人报警,她不想招惹麻烦,在警察来之前跌跌撞撞地走回酒店。

她现在的样子狼狈至极,进酒店时还被门口的保安当成乞丐拦了下来,她置若罔闻,执意要进门,保安用了点力气推她,她本来就身心俱疲,被他一推直接摔在地上,这一摔才回神,露出茫然的表情。

这时,酒店里跑出来一个人:“楚楚!”

乔稚楚眼神一晃,看到了楚铭城。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一下午。”楚铭城扶着她起来,“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摔到了吗?全身都脏兮兮的。”

乔稚楚眼睛亮了一瞬,抓住他的胳膊:“云深呢?云深去哪儿了?”

楚铭城避而不答:“你先去洗一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云深去哪里……他到底去哪里了?”

楚铭城把她拉回房间,推她进了浴室,哄着说:“你洗个澡,乖乖的,洗完我再告诉你。”

乔稚楚连连点头,关上浴室门去清洗自己,楚铭城叫了客房服务,让他们送点吃的上来。

乔稚楚洗得很快,发梢湿漉漉的就跑出来:“云深去哪里了?”

“你吃饭,吃了我告诉你。”

“好,我吃,我吃。”她抓起三明治,大口大口地咬,楚铭城看着她这吃相,刚想提醒她不要咽着,她就猛地咳嗽一声,换身趴在沙发扶手上,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楚铭城连忙倒了杯水给她:“你别着急啊。”

乔稚楚喘息着,原本像死人一样惨白的脸因为咳嗽而覆上一层红,衬得她越发病态,可她还是执着于一个答案,哑声道:“你告诉我,云深到底在哪里?”

楚铭城顿了顿,忽然有些心凉。

其实她是有所感觉的吧,否则,也不会这么锲而不舍地追问。

他犹豫着说:“江、江陵的律所出了点问题,他过去处理了。”

乔稚楚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打电话他为什么不接?”

“可能是在忙,我打电话他也不接的。”

她闭了闭眼睛,忽然觉得可笑:“铭城,我不是傻子,没那么好糊弄……当时我就跟他在一起,他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算真的真的很忙很忙,登机前不是有候机时间吗?给我发条信息,说‘我回江陵’不行吗?四个字而已,要废他多少时间?你来是他叫的吧,叫你有时间,跟我说一声反而没时间?”

“楚楚,云深他……”

她厉声问:“你不要骗我了!他到底去哪里,到底去干什么了!”

楚铭城动了动唇,原本是想再找个借口,可是谎言这种东西本来就很容易被戳破,全看被骗的人愿不愿意装糊涂而已,而乔稚楚……

显然是不愿意了。

他最终只是化成一声叹息:“肖云蓉听说他跟你来华盛顿,就追了出来,结果从楼梯上摔下来,截肢的伤口好像裂开了,情况有点麻烦,他得回去看看。”

“所以,他是回去照顾肖云蓉的?”这个答案大概是在意料之中,乔稚楚听完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楚铭城连忙补充解释:“他养父一定要去他,他不能不去……”

乔稚楚忽然觉得好累,身心俱疲的累,她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喃喃道:“我知道了。”

视频已经拿到了,肖云蓉手上没有任何可以威胁他的东西,他回国,一定是自愿的。

楚铭城看她这个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盯着她越来越红的眼眶看了一会儿,呐呐说:“你……那我们……”

乔稚楚深呼吸一口气,笑道:“我没事啊……我们回国吧。”

回国吧。

回去吧。

她该回去了,而他本身就该回去。

被逼婚纱照又怎么样?

被逼办婚宴又怎么样?

新婚夜留宿又怎么样?

抛下她回国又怎么样?

理所应当啊!

那个人本来就是他的未婚妻,本来就是他光明正大娶进门的新娘,他本来就应该这么做!

呵,那是他的妻啊……

七月初七,他娶了另一个女人。

七月初八,他把她一个人丢在国外,回去照顾他的新婚妻子。

七月初九,她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楚铭城带回了国。

……

回国第二天,乔稚楚重新回到律所上班,无视律所里一双双好奇深究的目光,她知道,她和季云深的交往是律所里公开的秘密,这次季云深和肖云蓉结婚,而她大半个月没有来上班,他们肯定都以为她被甩辞职了,今天她突然回来上班,意外之余,大概还会揣测她是不是不甘心?继续赖在这里是不是还想做什么?

任由他们怎么想,她都没有理会,只处理这些日子以来没有完成的工作,接近中午时,季云深也来律所了,他经过乔稚楚身边时停顿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但乔稚楚直接起身去打印文件,避开了他。

季云深蹙眉,进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拨了个电话出来,让她拿一份文件进去。

“季律师,你要的文件,还有别的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出去工作了。”她放下文件就要走,季云深立即喊道:“楚楚,那天我是……”

乔稚楚抬头看着他,那眼光淡淡的,像一盆暴露在冬日空气里的冷水,能将人冻得浑身颤抖:“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能忍你到什么时候。”

“楚楚……”

“不用再解释,我不想听了。”她漠然从他身侧经过,直接出门,“陈明,准备一下,我们去开庭。”

……

庭审结束后,乔稚楚看了下时间,已经差不多要下班了,她也没必要再回一趟律所,她将材料交给陈明,让他带回去,而她则去了商场,买了几套衣服去童萱家,于是,等到季云深下班回到公寓,里面任何东西都没变,唯独少了一个人。

季云深握着门把站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给乔稚楚打电话,她倒是有接听,但是语气很冷漠,说她这几天要住在童萱家,边找房子,等找到了再去把放在他家的东西搬出来。

他们又分开了。

……

八月末,季云深有一个饭局需要应酬,一直和客户磨到十点多才回家,他喝的酒不多,被风一吹脑袋很疼,揉着眉心用钥匙开门,刚一打开门,他就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空虚感,像是突然之间少了些什么一样,他站在门口愣了愣,好半响才想起来要开灯。

灯一开,屋内情况一览无遗。

依旧很干净整齐,只是门口的几双高跟鞋不见了,情侣杯只剩下一个,卧室里没有女人的衣服,毛巾牙刷都被丢进垃圾桶……

他知道了,乔稚楚找到新房子了,她趁他不在家,把属于她的痕迹都去全部抹去。

乔稚楚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这样到底是算冷战还是算其他,但她真的没办法再心无芥蒂地接受他,后来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他们都是这样相处,像是很纯粹普通的上下司关系,除了工作的事,他们几乎没有其他交流。

她下班回家,一个人做饭,一个吃饭,一个人看书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和他在一起时的缱绻时光,也会想他此时在做什么,有没有也想起她?每每想到这一点,她的心口还是会有沉闷的疼,唯一能当做安慰的,就是他并没有和肖云蓉住在一起,他们也没有很亲密。

临近新年,律所上下又忙碌起来,每个律师除了要解决手上的案件,还要写年度总结,几乎是脚不沾地,一直到大年二十八才告一段落。

放假之前,季云深请大家一起吃饭,那天晚上,乔稚楚喝了不少酒,几乎不省人事,同事们知道她搬了新家,但是不知道她的新家在什么位置,正发愁着,季云深走上前一把把她横抱起来,面无表情放进自己的车里。

乔稚楚宿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睁开眼看到熟悉的房间摆设,她的背脊一僵,房门口适时传来声音:“去刷牙洗脸,我给你跑了蜂蜜水。”

她转过头,门口的人果然是季云深

她低着头下床,浴室里有新牙刷和毛巾,她心情复杂地洗漱好下楼,桌子上放着一杯蜂蜜水,还有三明治和培根。

乔稚楚犹豫着说:“昨晚谢谢你。”

季云深抬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她慌忙避开视线,他合上报纸,淡淡道:“你要回A市别走216高速,早上新闻刚刚报道,那里从昨晚开始堵车,走三号高速,虽然远点,但是不堵车。”

“……哦。”乔稚楚心里有些失望,她以为他会说别的。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看看,她又来了,她那么爱自作多情?

她安安静静地吃着三明治,有些恍惚,等到回神时,季云深已经在她对面站了好一忽儿,吓得她猛地站了起来。

“你……”

“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