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小学音乐课本里有一首歌给我印象深刻, 怎么唱的来着?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我一直以为那是艺术加工,毕竟, 说唱脸谱嘛,京剧里的那些扮相浓墨重彩,夸张一些无可厚非, 但我没想到, 有朝一日, 我会遇到一个真正的蓝脸。

要是这个蓝脸是别的什么妖怪,我也不会这么少见多怪。妖怪嘛,长成什么样子都不稀奇,但是, 但是!在我的印象里,从流沙河里出来的,是我的徒弟预备役, 忠厚老实不多话也绝不会偷奸耍滑的沙师弟!

我开始犹豫,到底是我的童年滤镜出了问题, 还是这压根不是沙师弟。

好歹是天庭的卷帘大将, 玉帝在招员工的时候不会不考虑员工形象吧?

还是说, 有了二郎神这个能以一己之力拉升整个天庭颜值平均值的人的存在,也就不在乎几个拖后腿的了?

我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走了神, 再回神的时候, 猴哥已经带着猪八戒和蓝脸打了起来, 悟风悟清留在我身边保护我。我又看了一眼飞在天上的那个蓝脸, 唔,阿凡达要是长这样,卡梅隆的电影得扑死。

看得出来,那个蓝脸的实力处于下风,但因为占据流沙河的地势,猴哥和猪八戒也拿他没办法,因为那个蓝脸,他打不过的时候,会跑!

猴哥气咻咻的回来了。

我才知道曾经大闹龙宫的猴哥居然不善水战。

所以说,东海龙宫里的那些虾兵蟹将包括龙王的武力值该有多渣啊。

我想了想,正要开口,猴哥就已经做好决定了,“八戒,一会儿你去引那妖怪上来,往高处引,悟清,你用风在下面接着,拦住那妖怪躲回流沙河的路,悟风,你继续保护师父,我就不信,我们师兄弟会对付不了一个水怪!”

我很想提醒猴哥,摆出这个阵容,实际上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指向了一个事实。

“悟空。”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先礼后兵比较好,虽然之前已经打了一架,但是,能和气一点,还是和气一点比较好。“我们与那蓝脸妖怪无冤无仇,只是想借路而已。不如待把他引上来之后,你与他好好说说,就说我们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的取经人……”

“师父!”猴哥打断了我,“我知道你喜欢度化妖怪,但那个妖怪一身人味,不知道吃了多少过路人,在这里作恶了多久,他可不会看你是个取经的和尚就放你过去,没准还想尝尝大唐的和尚是什么滋味呢!对付这种妖怪,不用多说,直接打老实了,到时候,师父你想怎么度化就怎么度化!”

说完,猴哥对着猪八戒打了个眼色,猪八戒就一头扎进了流沙河。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就刚才猴哥和猪八戒与那个蓝脸打架的架势……不说猴哥,如果那蓝脸真是沙师弟,作为曾经的卷帘大将,总不会认不出昔日的天蓬元帅吧?没人规定一条河不能被两个人占着,于是我就不说话了。

不过在猪八戒把那个蓝脸从水里诱导出来,又被无情抄了后路,只能和猴哥打的热闹的时候,我又想起来,猪八戒下凡之后是投了猪胎才变成这个样子,没准之前他的相识就认不出他了呢?所以,同理可证,这个蓝脸妖怪是不是也有同样的遭遇?

这个想法在我心里磨来磨去,让我拿不定主意。另一边,占据已定。

那个蓝脸大概实在顶不住猴哥和猪八戒的双重攻击,即使之前一直表现的很忌惮河面之上他之下的那层黄风,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一头扎了进去。

那黄风并不挡人,但明显可以看出来,那个蓝脸在穿过黄风之后,整个人的身形都不稳了,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猪八戒在空中嘿嘿一笑,“悟清师弟,快撤了你的风,待俺老猪下去把他拿上来!”

自信心简直爆棚。

不过这次,猪八戒可一点都不算吹牛,他扎进水里没多一会儿,就把那个蓝脸提了下来。

“小样,还治不了你?”猪八戒得意洋洋,“再跑啊,再跑就让我悟清师弟造一个风笼,看你能不能吃得消。”

悟清挺了挺胸,一脸骄傲。

我觉得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挺胸缩爪黑豆眼亮亮的金毛貂。真的,在看到他对灵吉菩萨卖萌之后,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忍不住联想到他的原形。

长得萌不是你的错,可长得萌还卖萌就不可饶恕了。

“好了,师父,妖怪给你抓上来了。”猴哥扛着如意金箍棒,踢了那个捂着眼睛的妖怪一脚,“先度化着,老孙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过河。实在不行,老孙再去南海一趟,他要我们去取经,总不会让我们被一条河拦下来。”

我有些不甘心的抿了抿嘴角,明明河里应该有个自己人的,沙师弟到底哪去了?我宁愿花些时间把沙师弟找出来,也不想让猴哥去南海找观音求助。

总觉得这样就像是低人一头似的。

虽然这种说法有些好笑,作为一个和尚,我比观音可低了不止一头。

“取经?你们是前往西天的取经人?”地上那个蓝脸却挣扎了起来,“你们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的取经人?”

“是又何如?”猴哥问。

“我……我遵观世音菩萨法旨,在这里等待取经人,与他做个徒弟,护他前往西天!”蓝脸的话打碎了我心里的侥幸。

观音只在流沙河里留了一个人吧?那个人是吃苦耐劳的沙师弟吧?这个蓝脸怎么回事?

知不知道童年的美好回忆被打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猴哥呲了呲牙,“你说你是观世音菩萨放在这的?”

“菩萨他老人家到底在路上给师父安排了多少徒弟啊?”猪八戒也开始哼哼,“如果再加上师父自己收的……这一路上光去化缘就能把人吃穷。”

我抽了抽嘴角,不愧是猪八戒,最关心的,永远是最实际的问题。

我也挺想知道的,到时候我身后带着一溜儿妖怪徒弟……

噫,这不是会不会把好心给化缘的人家吃穷了的问题,而是有没有人敢让我们去化缘的问题。

“正是。”那蓝脸回答。

我咳了一声,“既然如此,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话。”

于是,我知道了,这位的确是沙师弟,曾经的卷帘大将。

天蓬元帅被贬是因为借酒醉调戏嫦娥,当时我就觉得这处罚有点重,但到了卷帘大将,他的处罚也不轻。

据他说,他是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盏,被玉帝打了八百杖,而后被流放流沙河,每七日,会有飞剑穿胸肋百余下……

前面还好,后面我听着都疼,每七日体会一下百箭穿胸的感觉……谁想出来的招儿,变态吧。

“这次,太白金星就没求情?”我忍不住问。

“太白金星?”沙师弟有些茫然,“是赤脚大仙给我求得情。”

我的第一感觉居然是谢天谢地,总算出现新鲜面孔了。

“那后来呢?”我问。

“我整日待在流沙河中,肚饿时抓行人来吃。不想一日抓到了木吒身上,与他打了几十回合才收手,便知道了观音在此,于是我上前赔罪,他替取经人收我做了个徒弟,让我入佛门,免受飞剑穿胸之苦,与我摩顶受戒,指沙为姓,取了个法名叫悟净。我送走菩萨,就在此等候取经人了。”沙师弟回答。

等会儿!

悟净这个法名居然不是我取的?这观音怎么这么喜欢越俎代庖,我收徒弟,却连命名权都没有……猪悟能我也就忍了,因为悟能听上去很像无能,另取了了八戒的别名。可是到了沙师弟这里又来了一回……悟净这个法名很好听,居然不是我取的?

说真的,在我心里,取名有着一种庄重感,代表着一份责任,一份契约。猴哥的名字不是我取的,我没问题,孙悟空这三个字在我心里的重量足以压倒一切,但轮到猪八戒和沙和尚,我对他们的感情真没那么深,虽然知道他们会向着我,但也总觉得他们身上打了观音的烙印。

尽管沙和尚的那一脑袋红毛是我给他剃下的。

唉,作孽的观音,我们师徒要是亲近不起来,就全都是他的错。

但不管怎么说,沙和尚如今成了自己人,大家也不再担心河里再冒出一个妖怪来了,一心想着该怎么渡河。

“猴哥,其实我早就想问了。”猪八戒说,“你的本领那么大,为什么不直接背着师父渡河?”

猴哥和我同时抽抽嘴角,被如来那一巴掌从天上拍下来的事,我们可都没忘呢。

对视一眼,我们默契十足的把这段黑历史挖了个坑,埋得更深一点。

太有损尊严了。

这时候,沙和尚开口了。他一出声,我们都看向他,毕竟,他在流沙河里待过很久,也许有什么能渡河的窍门呢。

沙和尚扯了扯脖子上那一串差不多有脑袋那么大的珠子,“当初菩萨让我把这挂在身上,说等取经人来时自有用处。”

他这一扯,那些不太规则的圆珠子就跟着动,我正觉得那形状有些眼熟,其中一个翻转过来,正是骷髅形状!

我脑袋一痛,眼睛一翻,直接倒地。

陷入昏迷前,还听到猴哥扯着嗓子喊,“快收好,师父胆子小,你这吓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