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嘎坐在我身边,手挽着我的胳膊。

几个姑娘从楼上下来,有白种人,黄种人,棕色人,黑种人,一个个浓妆艳抹。李世双和孙大黑看得眼都直了。

果然这店是接客的,麦克示意大家选好后,可以上去了。

王保振牵着一个白种女人,上楼梯时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微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屋里有些闷热,我拉着乌嘎出了门。

外面很凉爽,乌嘎甩开我的手,朝路边那两匹马走去。她解开缰绳,上了马,然后腿一夹,马长嘶一声,朝前跑去。

看着乌嘎的背影,我恍若觉得这一切都是在做梦,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都是梦,或许这梦醒之后,一睁眼看到自己还在鱿鱼船上,看到许军不慌不忙穿着衣服,王保振打着喷嚏从外面进来,喊我们去吃早饭,猴子雅克爬上了小豆芽的肩膀,一双眼睛到处看着。

但又不像梦。

前面有一个咖啡馆,我走了过去。进门时,我朝远处望了望,已经看不到乌嘎了。

咖啡馆里没什么人,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坐了一会,也没有人过来招呼我。

一个黄皮肤的女人走过来,我以为她是服务员,她走到我对面,却坐了下来,打量着我。“你是中国人吗?”我问。

“你会说中国话?”女人说道。

“我是中国人,当然说中国话了。”我说。

女人莞尔一笑,“你是刚上岛的吗?”

“是啊,今天才来的。”我说。

“中国人也能当海盗?”女人说。

女人这么问时,我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荒谬的,我又感觉自己活在梦里,难道是我得了精神病?也许在渔船上早就被杀了,而灵魂流浪在他乡,我总是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怎么不说话?”女人问。“你是从中国大陆来的吗?中国现在怎么样?”

“挺,挺好的。”我说。

“怎么个挺好的?”

“一切都好,很文明,中国现在是一个很富强的国家,人民都安居乐业,非,非常好。”

“要是我能回到中国就好了。”女人说。

忽然我看到窗外有两架直升飞机飞过来,紧接着响起突突突突的枪声,子弹打在路面上,尘土飞扬。

飞机飞过时,又朝下面投掷着燃烧弹,房子很快着火了。

看到这个情景,就像在看美国大片一样。直升飞机又飞了过来。

“快跑呀?”女人说。

我慌忙跟着女人出了门。

街上到处都是人,直升飞机朝人群扫射着,很多人都中弹了,我看到王保振跑了过来。后面还有许军,孙大黑,李世双,和冷波。

孙大黑只穿着裤衩。

“赶紧卧倒。”我喊道。

王保振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

飞机朝山另一边飞去。

麦克招呼着我们。

我们跟着麦克跑了回去,看到那座褐色的房子已经燃烧了起来,保罗带着人过来,把枪支发给我们。

“What's the matter?”(出什么事了?)王保振问道。

保罗似乎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把耳朵凑在王保振跟前。王保振又重复刚才那一句。

保罗对王保振耳语着。

一架直升飞机飞过来。保罗朝树林里跑去,我们跟着也进来树林。

一阵枪声响起,我看到有两个海盗中弹了。

许军趴在我旁边,“他娘的,一天都不让我们清静。”

“这是哪个部队的?”我说。

“谁知道呢,看来我们要死在这里了。”许军说道。

“人就剩下这么多了。”我回头看了看身后,趴在地上的人,算上我们几个,已经不到二十个了。

树林着火了,再躲在这里几分钟,我们很可能都要被烧死。

保罗爬起来,招了招手,我们跟在他后面出了树林。

山坡上有几十人,拿着枪对准我们。保罗回头朝树林看了一眼,然后把枪扔在了地上,举起了双手。

我们效仿他,扔枪举手投降。

一群人从坡上下来,看他们的肤色很黑,也不像正规的部队。

这一群人把我们绑了双手,押到了码头一个大船上。

王保振摇了摇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船渐渐离开了码头,后面有两只船跟随着。

“这是哪里来的人?为什么要抓我们?这要去哪?”我问。

“保罗告诉我,这些人来自西南方向一个叫卢图的岛国,他们是卢图人,我们现在都是俘虏了,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王保振说。

“我们是无辜的,我们也不是海盗。”我说。

“你说这些,都没用了。”王保振说。

“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这么感觉跟做梦一样,这都是真的?”

“我也是,感觉自己进了一部好莱坞拍的大片里,我真想扇一下自己嘴巴。”王保振说,“哎,有粮,我没看到乌嘎。”

“她骑马不知去哪了。”我说。“我总觉得早晚要和乌嘎分开,没想到是这样一种分开。”

“这次凶多吉少了。”王保振说,“我看到保罗不停的摇头叹气。”

忽然有一个卢图人嗷嗷叫了两声,我们被排成两排,站在船舷边上。

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头走过来,他歪戴着帽子,穿一身蓝色制服。有人搬过椅子,他走到椅子边坐下,看着我们。

一个瞎子晃晃悠悠走过来,他双手摸着前面,有人帮瞎子转过身来,瞎子伸出手摸向我们。

瞎子走到王保振的跟前,摸了摸他的头,又摸了摸他的腰,然后朝左移动了两步,又开始摸我的脸。

他摸我脸时,我想笑,但还是强忍住了,摸完我的脸,他继续朝左移动,又摸我旁边的一个海盗。

为什么让一个瞎子摸来摸去,这要搞什么花样?

瞎子摸完这个海盗的脸,手拍了他脑门三下,像拍西瓜一样。瞎子又摸了后面一个海盗的脸,然后也拍了他脑门三下。这两个海盗被拉了出来。

一个卢图人拿着托盘走过来,托盘里是一把金色的手枪,还有一副白手套,老头戴上白手套,拿起手枪,又用嘴吹了吹枪口。

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两个人很可能要遭殃,想到这,我不寒而栗。

两个海盗被拉到一边,面朝大海,老头起身拿着枪向他们走去。

老头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枪口对着一个海盗的后脑勺,一声枪响后,这个海盗载进了海里。老头迅速又枪击了另一个海盗,这个海盗躲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躲过子弹。

看到这血腥的爆头,我的腿在发抖。

“有粮,我们完了。”王保振说,“我们终归逃不过一死。

“但愿这是一个梦,一个噩梦,赶紧醒来吧。”我说。

“不是梦,我大腿都被我掐紫了。”王保振说。

“不能这么等死,要不要跳海?”我说。

“再等一下看看。”

老头把枪放进托盘里,把白手套取下,拍了拍手。我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下。

“我不想死,我死了,宁程程怎么办?”我说。

“我们还剩下17个人。”王保振说,“我怎么感觉这老头好像一天要枪毙两个似的。”

“就靠这瞎子摸?”

“对,摸到谁,谁就被枪毙,真他妈的会玩。”王保振说。

“这瞎子刚才摸过我们,却没想让我们先死?这瞎子很善良啊。”我说。

“善良?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