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知颜一声不吭的听着她的指挥,仿佛这一刻穆识月才是姐姐一样,实在是她对这些一窍不通,看着六妹井井有条的安排这一切她也是有些震惊的。
掺了麝香水的香粉不会那么快就干透,炼好的蜜也不宜过热,所以姐妹二人趁着这机会终于可以歇一口气。
因为刚才的紧张穆识月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还等不及玲珑上前帮她擦拭,就走到丫鬟端来的矮几前端起一杯茶狠狠的灌了起来。
用冰镇了的茶水顺着喉咙滑进腹内,凉气慢慢的渗透全身,才终于觉得浑身舒坦了。
放下茶杯随手抽出玲珑手中的巾帕自顾自的擦起来。
穆知颜看着穆识月一些列的动作不由失笑,“看你安排的那么好,我还以为你成竹在胸呢,却原来也是端着一口气的在那硬熬”。
穆识月长出一口气道:“二姐莫要嘲笑我,我毕竟也是第一次做,书上写的远比实际操作起来要简单”。
穆知颜点头,“我可没敢嘲笑你,连我都做不到你这个样子,佩服都来不及呢”。
穆识月闻言腼腆一笑,没再接话,坐在那由着小丫鬟帮忙打扇。
过了约有一刻钟,穆识月起身看了看已经差不多凝固的香粉,拿起放在旁边炼好的蜜一点点的加入香粉中。
加好后叫了个力气大点的丫鬟拿工具不停的搅拌,直到充分混合后才停歇,上前捏了一小块用力的搓成丸状。
摸了摸,软硬适中,终于满意的扬起唇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挥手叫立在一旁的几个丫鬟,“看见了吗,就照我这个样子揉搓成大小一样的丸子”。
然后冲穆知颜咧着嘴笑:“二姐,应该是成了”。
穆知颜也很高兴,虽说她只是被指使打杂的那一个,但这梅花香终归她是出了一份力的。
二人也不做旁的事了,就坐在那里看着菱烟她们揉搓香丸,因为人手多,所以很快就把那一大盘子香揉捏好了。
菱烟端起盘子走到两位主子面前给她们过目,姐妹二人见到自己的劳动成果均匀圆润的摆在白瓷盘子里,心中有掩饰不住的雀跃。
又吩咐玲珑把准备好的瓷罐拿过来,将那些香丸一个个的装进去,盖上油纸,吩咐小丫鬟拿去窖藏,这一切才终于结束。
姐妹二人齐齐的长出了一口气,对视一笑,虽然今天有些手忙脚乱,但是能一起做成一件事还是很有些骄傲的。
走出耳房,看着明晃晃的太阳似乎连这酷热也不觉得有多难熬了,连日来萦绕在穆识月心头的无力感仿佛也随之消失了。
当晚去慈延堂请安的时候,几乎大家都知道她们制香的事情了,全都兴致勃勃的问她是不是很有趣。
穆识月笑着摇摇头道:“很累,但是很有成就感”。
穆卿临就起哄说下次再要制香记得叫上她,穆老夫人还特意嘱咐等她的香窖藏好了拿点来给她用,她倒是要看看一个小丫头能摆弄出什么像样的玩意儿。
穆识月被大家打趣的脸都红了,深深觉得自己能重活一世真的是太幸运的事情。
想起自己的前世,何曾有过这种和家人在一起如此温馨的场景,想来前世的自己着实是不懂事,生生的将血脉亲情抛至一边,最后只能看着家族罹难。
日子就在穆识月对那一罐极为普通的梅花香的殷殷期待中缓缓逝去。
那一日凤阳城结束了长达一个多月的艳阳高照,大雨滂沱而下,洗涮了连日的酷热。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混杂雨水的腥气,却格外的好闻。
穆识月站在格子窗前看着豆大的雨点簌簌落下,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片雨帘下,清风徐徐,连远处的树都好似为这场雨而开心一样,不停的舞动着枝条。
因为下雨也不用去慈延堂请安,小学堂的课也免了。
窝在屋子里渐渐就觉出无聊来,只能拉着几个丫鬟在一起绣帕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秀竹堂那几株玉兰树下的时光太美好,穆识月极喜欢在帕子上绣玉兰花,姿妍各异的奶白色花朵跃然在纯白的帕子上,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视,但她就是喜欢。
一方帕子还没有绣完,就隐隐听见垂花门被拍得啪啪作响,疑惑的往窗外看去,这种天气还有谁会冒着雨来芳歇院。
只是被雨帘遮挡着看不清院内的景象,隐约间听到靳婆子说话的声音。
不用她吩咐,菱烟就主动放下绣棚走到外间,靳婆子冒雨到了正屋的檐下,身后跟着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丫鬟。
穆识月在屋中等着菱烟的回禀,一会儿功夫后菱烟才进来。
“姑娘,是二太太派过来的丫鬟,说大太太和六老爷的马车已经进了凤阳城,很快就到了”,菱烟不敢耽搁,将刚才小丫鬟传的话原原本本的禀告了。
“什么?”穆识月讶然,虽然算着日子也差不多是这几日,只是没想到大伯母和六叔会冒着雨回来。
“你们一起帮我梳妆”,穆识月叫着屋内的几个丫鬟,大房和六房是如今穆家最有出息的两房,他们回来自然是应该相迎的。
无奈天公不作美,只是有些奇怪大伯母和六叔为什么没提前打发人回来通知。
几个丫鬟手脚麻利的帮穆识月换衣梳妆,白露有眼力的找出几套蓑衣和一把油纸伞放在门边。
穆识月不经意的看见,这些日子白露看起来安分许多,可是她仍然不想给她机会,这个人终归是在她心中存了隔阂的。
“菱烟、小琢、玲珑,你们三个跟我去,白露和絮儿一起安排厨房熬些姜汤,等我们回来的时候用”,留了絮儿和白露两个一等丫鬟在院子里看守,这样也不会让白露觉得自己太过分吧。
菱烟帮她披上蓑衣,又拿起一旁的油纸伞撑在手里,众人这才出了屋子。
虽然穿了蓑衣,穆识月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随着雨水的来临,空气中的温度也低了下来,但是却不冷。
一路上也无暇欣赏雨中的美景,穆识月快步的走着,随着脚步的踢踏,身后有片片水花溅起。
待到了慈延堂的时候鞋袜早已湿透,就是裤脚也都有些潮湿,还好菱烟特意备了更换的鞋袜,在屏风外就服侍着穆识月全部换好后才绕过屏风进去。
屋内人头攒动,一眼望过去有好多的陌生人,想必是大伯母和六叔带回来的人吧。
穆识月绕过人群走上前,就见穆老夫人身边的矮凳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玫瑰紫凤尾团花褙子的女人正握着祖母的手说话。
那女人的脸圆润富态,笑起来就像是佛龛上供奉的菩萨一样慈眉善目。
穆识月又怎会不识,这人就是她的大伯母,二堂姐穆知颜的生母吴氏,前世在穆家出事后随着大伯父和六叔迁回凤阳后穆识月和她也是打过交道的。
只是这时候的大伯母看着比那时要年轻很多,也比那时更要容光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