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没想到姑娘还能想起自己,兴冲冲的去了三姑娘那里。
等到了那里才知道六姑娘派的是个苦差事,看着三姑娘冷的冻人的面色,白露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谨慎措辞的表达了六姑娘的歉意,然后放下那张托了五个盈瓷小盏的托盘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不待她走远,就听见三姑娘的房内一片稀里哗啦的声响,想来那个托盘已经寿终正寝了,没敢停留,加快脚步的离开。
穆景云一张脸气的煞白,穆识月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受了折辱还不够,她还要来再补上一脚吗,如今又用这劳什子五色饮来提醒自己刚才的羞辱。
这个她真的是误会穆识月了,她是真心实意的想道歉,毕竟穆景云诋毁她的话她一个字没有听见,只知道三姐是受她连累才被夏奕的怒火波及,这才让白露走这一遭。
夏奕的房中,一位相貌普通,面色灰白的青年男子束手而立。
他穿着一身青灰色细布短褐,裤脚紧紧的用粗布条扎起,脚上一双黑色的布鞋满是尘土,就连鞋尖处都有些破损了,看起来像是赶了很久的路都不曾换过衣衫。
青年男子的目光正直直的盯着夏奕,等着夏奕的进一步指示。
坐在上首宽敞罗汉塌上的夏奕早已没有此前的一脸恣意相,面孔肃然,眼神中透着莹莹光泽,正看着手中的一张纸条。
这纸条并不大,只有成人拇指大小,褶皱的不成样子,上边仅有的几个字也被磋磨的不成样子,却还是可以辨认出来。
“螳螂捕蝉”,纸条上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字迹是他熟悉的。
夏奕眉头紧锁的望向青年男子,“他还有没有和你说过别的话?”
青年男子摇摇头,夏奕的目光暗淡下来,这人究竟是打的什么哑谜。
螳螂捕蝉,蝉指的应该就是那人自己,可是螳螂是谁。
联想事发以后朝中动态,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唯一的事就是自己离了京城到这凤阳来。
夏奕心中一凛,如果自己这唯一的变故就是那句螳螂捕蝉的源头,那么这个螳螂会不会就是带着自己来凤阳的三皇子。
可是三皇子此行不是为了暗中调查两淮盐场私盐的事情吗,为什么会和那人的事扯在一块儿。
夏奕一时有些想不明白,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修整,有什么问题我再找你”。
青年男子躬身退下,夏奕从罗汉塌上站起,只手揉搓,掌中的纸条转瞬间就化为一片粉末。
他几步走到窗前打开了紧闭的窗扇,一阵热风吹过,手中的碎屑随着热滚滚的风飘扬出去,转眼间就毫无踪迹。
就着窗子往外看,穆府的景色看起来比韩府要好得多,庭院也比韩府的大,可见百年世家的底蕴还是有的。
思绪回转,夏奕心中笃定,如果三皇子真的是那只螳螂,那么他要捕的蝉可能就在凤阳,只是一时间没有找到而已。
可是为什么那人在凤阳还要几番周折从千里之外给自己带信,夏奕只一思索就明白了,想来是使的障眼法想让三皇子以为找错了方向吧。
夏奕不由想到那人的处境,心中一片黯然。
这几年他遵从外祖父的命令,以纨绔身份掩护着为他做了这许多事情,可是依然不能改变他的现状,还得靠他自己步步为营,如今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没有退路了。
夏奕房间外的抄手游廊内,方子昱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前来的菱烟,瞅瞅托盘再瞅瞅菱烟,眼中闪出戏谑的光芒。
“你说这个是你们姑娘要你送给夏公子的?”,这事有点匪夷所思,只离开了夏奕身边三个时辰就有小姑娘上赶着给他送饮子?
他知道夏奕相貌出众,可是他也从来不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而且纨绔的名声在外,竟然还有不怕死的小姑娘要往上冲?
不过他还是比较了解自己这个表哥的,别看他素日胡闹惯了,但是碰上正经事他也是不含糊的,头脑也比一般人灵活,就连馊主意、鬼点子都比他们这些世家子多很多。
但是别人不像他一般了解呀,所以今日的事才奇怪。
菱烟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她来替姑娘给夏公子请罪,却没想到在夏公子休息的客房门外碰见这位奇怪的公子。
点点头正欲说什么,紧闭的客房门忽然打开,夏奕一身清爽的从里边走了出来。
因暑气上涌,夏奕又跑回韩家捉了章太医,所以一身的汗,刚到客房的时候就指使穆府的小厮拎了水给他沐浴。
此时只是穿着穆府提供的一袭松江三梭布的长衫,白色的长衫穿在他的身上已经不似上午见过的红衣艳丽,看起来倒是添了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
夏奕没有理会一旁站着的方子昱,跨步走上前,看着那丫鬟手中托盘上的五个琉璃盏,又看看菱烟,不确定的问道:“这真是你家六姑娘让你送来的?”
他有点不敢相信,那小姑娘开始戏弄自己在院子外边等了两个时辰,后来他硬闯进去害了她的兄长,那时她的眼神让夏奕不得不相信,如果她手中有一把刀子,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扎向自己。
如今却又给自己送五色饮,这么简单就被原谅了?
菱烟恭敬有礼的点点头道:“嗯,我们六姑娘说今日对夏公子多有得罪,这五色饮就作为赔礼了,还望夏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和我们姑娘计较”。
菱烟遵从穆识月的吩咐没有提章太医的事情,可是不代表夏奕不提。
“你说这是你们姑娘的赔礼?那章太医的事怎么算,我可是给她找来个救命的神医呢,这件事她就准备如此揭过去吗,打算卸磨就杀驴?”
菱烟没想到夏奕会有此一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索性什么也不说,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道:“夏公子的话奴婢定会转告给我们姑娘,怎么做姑娘自有定夺。姑娘还嘱咐奴婢将这五色饮的由来和方子交给夏公子”,说完她把那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递给夏奕身旁跟着的小厮。
这小厮还是穆府的,夏奕一个人跟着三皇子过来的,身边并没有带人。
小厮把那张纸接过来呈给夏奕,夏奕不知道穆六姑娘是什么意思,她给了自己方子,难不成还以为自己会找人去做不成。
当时纯粹是好奇和被穆六姑娘挑起了不服输的性子,才会眼巴巴的跟着去,哪个真馋到这种地步了。
方子是用很普通的白纸誊写的,并不像京城的贵女们无论写什么都爱用花笺。
他更喜欢这种白纸黑字清楚明朗,抬眼看去,只见白纸上用簪花小楷端端正正的书写着:颜师古《大业拾遗记》载:“先有筹禅师,仁寿间常在内供养,造五色饮,以扶芳叶为青饮,楥禊根为赤饮,酪浆为白饮,乌梅浆为玄饮,江桂为黄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