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烟欠的情,他欠的命,就由他一肩担起,他相信凭风濯尘的能力,这一剑可以拿捏得很准,不去伤害到后头的飞烟。
“可是……”被挡在后面的飞烟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卿栎打断。
“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卿栎沉着声音拒绝她的建议,他不会用飞烟来赌他们的将来。
他明白飞烟是想赌一把,赌风濯尘对她的感情会让他无法狠下心肠对她痛下杀手,可是这样对风濯尘不公平,既然这一切是因他而起的,那么他就该承受这所有的一切。
他们爱了千年、等了千年、也怨了千年,再没有一个千年可以让他们等待了。
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卿栎,飞烟温顺的点了点头,双手环着卿栎的腰,将自己的脸颊柔柔的贴靠在他背上。
“你可以动手了。”卿栎别有深意的盯住风濯尘,用眼神无声的警告他,他这一剑最好拿捏的准一点,别伤到后面的飞烟。
一剑之后,恩怨两消,再无纠葛。
“好。”风濯尘捏紧手中的剑,他会一剑将他送到阴曹地府,再也无法阻隔在他和飞烟之间,这是卿栎欠他的。
风濯尘眼中狠戾乍现,运气将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在手中的剑上,举起剑毫不迟疑的往卿栎胸口的致命处刺去……
剑身没入体内,鲜红的血如同滴在水中的朱砂般,在雪白的衣裙上晕开,深深浅浅……仿佛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刺痛了两个男人的双眼。
“飞烟——”
两道痛彻心扉的吼声在坠情崖边不断的回响着……
原来,在风濯尘的剑就快刺中卿栎的那一刹那,飞烟一个旋身,整个人就由卿栎的身后转到了身前,扑在他的怀中,以后背替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剑。
飞烟缓缓的低下头,瞧了瞧刺入自己身体内的剑,接着嘴角缓缓的向上勾起,同时揪紧着的心也放下了,果然拿捏的刚刚好,一点都没有伤到卿栎,这样……她就放心了。
吃力的转过头,看着一脸震惊的风濯尘,飞烟虚弱的含笑道:“这一剑后……他……欠你的……都还清了……所有的一切……由我始……由我终……”
这一次是真的还清了,再无任何的纠葛了……
剑身飞速抽离,带出一道妖艳的腥红……
血如泉涌,染红了飞烟雪白的衣裙……
她只觉脚下一软,身子便无力的滑落,卿栎急忙接住她下坠的身子。
“飞烟……”带着撕心裂肺的激狂,他用力的吼着,抱着她努力的想要锁住她的神魂。
逐渐冰冷的素手慢慢抚上卿栎那张让她倾慕的脸,试图抚平他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强忍着最后一口气,贪恋的手指由眉头缓缓画过她的眉毛,往下抚过他脸上的肌肤:“欠你的……来世……再……还……”
“去你的来世,爱你一世已经很倒霉了,下一世我再也不要爱你了,要还就这一世还给我。”泪水模糊了卿栎的双眼,他锥心的吼着,她明明知道她就是他整个世界,是他眷恋的理由,这种刻骨的感情一世就已足够。
“……”飞烟难过的眨了下眼,她也想啊,可是三个人的纠葛太痛苦了,总需要有人终结这一切。
人生若只如初见……
若一切回到初见那时,她还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吗?
会!纵然如飞蛾扑火,她仍无怨无悔。
苍白的手颓然垂下,一旁的风濯尘恍然失神,双脚只觉一阵虚软,整个人摇摇晃晃差点就站不稳了,幸好九桦一把扶住了他:“主子……”
风濯尘没有理会九桦,而是抬手一把将他隔开,随后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带血的剑是铁证,他伤了她,他伤了珍爱更逾生命的女人,他微微颤抖着的伸出手去,却不想卿栎见状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断了他的触碰。
卿栎拭去眼角的泪水,朝风濯尘投去淡淡的一瞥,妖魅的凤眼平静无波,既没有恨也没有怨,却平静得让人窒息,随后他一把抱起飞烟,在风濯尘后悔又诧异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坠情崖颠。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从此后……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坠情崖绝壁边,卿栎抱着飞烟喃喃低语:“你说过生死相随,既是如此……碧落黄泉,我陪着你……”
卿栎身子微微前倾,随后毫不迟疑的纵身跃下,红色的衣摆在风中翻飞起舞,最后消失在风濯尘的视线中。
“不——”
“呀——”
“卿栎——”
三道惊呼声同时响起,当风濯尘扑倒崖边的时候,只抓住了一滴飘散在风中的泪珠……
而因为不放心而赶过来的幽冉和千璃,才踏进坠情崖,见到的便是这让人肝肠寸断的一幕,他们两个跟着冲到了崖边,一同望了下去,却只看到一篇缭绕的烟雾……
这一系列的变故让风濯尘彻底的崩溃,他突然运功震断了手中的剑,抬头仰天撕心裂肺般的狂吼:“不——”
跟着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力量……
剑上的腥红随着断剑飞溅,见证了这场血劫情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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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人界南郡城郊……
碧蓝明净的河水像一匹美丽的蓝色缎带缓缓的流淌着,岸边被春雨洗涤过的大地一片苍翠欲滴的浓绿,原本宁静而祥和的气氛却被两道沉重的脚步声给打破。
风濯尘牵着自己的爱驹来到河边,他松开了缰绳任马儿自行吃草喝水,他自己则在河边蹲下,掬起清爽的河水拍打双颊。
身后九桦自马鞍旁取下水袋也来到了河边,他装满水带后看着一旁风濯尘满脸的疲惫,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主子,还是回去吧。”
自从那日起,他跟着风濯尘在人间找寻了三年,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罘彝王,变成了如今怊怊惕惕的模样,他的心中真是颇不是滋味。
风濯尘闻言微微一愣,回去?谈何容易啊……
三年前,当他一剑刺进飞烟的身体、当卿栎抱着飞烟从坠情崖上跃下,他的心就已经停止了跳动,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的分崩瓦解,他每日里以酒为伴,不上朝、不理政事,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在流云宫内醉生梦死。
最后还是幽冉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巴掌将他打醒:“你怎么就确定他们一定死了?如果他们死了,难道你连一个墓都不准备给他们吗?”
那一刻,他如醍醐灌顶,这才幡然醒悟过来,他立刻赶去寒潭,却发现那里哪里有他们两人的影子,甚至连潭底那尾红色的锦鲤都不见了……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将自己放逐到人间,寻遍每一片土地,仅靠着心里那一丝渺茫的希望支撑到现在。
他再次掬起一捧清泉拍了拍脸,随后站起身朝九桦吩咐道:“走吧。”
然而,就在他起身牵过缰绳准备继续上路时,远处山脚下一骑白马上,一红一白两道人影分外惹人注目,他不经意的投去淡淡的一瞥,却刹时如遭雷击般杵在了当场。
马背上,坐在前头的白衣少女紧紧的依偎这身后的人,纤手指着远处似乎在说些什么,脸上的幸福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而那红衣之人,如雪般剔透的肌肤衬着红润的薄唇,一头青丝随意的扎成一束在风中飞舞,尤其是那一双妖魅的凤眼,熟悉得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手中的缰绳越握越紧,几乎要嵌进手心里,三年来……他走过人间每一座城池、踏遍人间每一寸土地,就在他自己都几乎绝望的时候,终究还是迎来了那片曙光。
敏锐的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卿栎勒住了缰绳,转过脸寻着视线望去,四目相接的刹那,他不觉微微一愣,随后轻轻的勾起了唇角,凤眼半眯,流露出一丝意外,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了,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风濯尘的执着和毅力。
“卿栎?”靠在卿栎身前的飞烟,细心的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因此疑惑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当看见风濯尘那张熟悉的脸时,泪水顿时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三个人就这样遥遥相望,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千年来的一切都好似走马灯般在他们眼前闪过。
“主子,不如让属下……”九桦出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并作势准备上马追上前去,却不想被风濯尘一把给拦了下来。
风濯尘再次朝卿栎他们望去,轻轻的低喃:“这样……就好……”
是的,这样就好……
远远的看见卿栎温柔的替飞烟拭去眼角的泪水,当卿栎转过脸时,他再一次见到了那朵魅如桃花般妖娆的笑颜,随后只见卿栎勒紧了缰绳,夹紧马腹一扬马鞭,驾着奴风朝前奔去。
就在奴风扬蹄的那一刹那,他看见飞烟从卿栎的怀中探出脸来,笑着朝他轻轻的颔首,那笑容里再也看不到淡淡的哀伤。
没有任何的语言,也不再需要任何的解释,没有什么比亲眼看见他们幸福更让他满足的,而所有的爱恨情仇,在此刻也都该划上一个句号了。
“走,回一重天。”
风濯尘潇洒的翻身上马,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胸腔间那口积蓄了三年的郁悒之气终于得到了纾解,许久不见的笑容再次回到了他俊秀的脸上。
他拉紧了缰绳,跳转马头,扬起马鞭用力的挥下:“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