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不停的小声抽噎的飞烟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带泪的双眼同时不经意的看向卿月的右手,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的将他的手拉了过来,随后抽出自己的锦帕。
小小的飞烟看着卿月手心的伤口,眼泪忍不住又流出来了,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卿月的手上。
卿月看了看飞烟低垂着的小脸上认真的表情,再看向她替他包扎的动作,既小心翼翼又十分的笨拙,一阵异样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
明明沾到了泪水的伤口一阵的刺痛,然而当那一滴滴的泪落在了他的手心,也落在了卿月年少的心里,奇迹般的暖了他那颗冰冷的心。
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卿月抬起左手温柔的揉了揉飞烟的小脑袋,语气里带着让他自己都吃惊的宠溺:“傻瓜,这点伤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一点都不疼。”
是啊……一点都不算什么。
自他懂事以来,在师父严苛的训练下,他身上总大伤小伤一大堆的,对于疼痛,时间久了他也就慢慢麻木了。
何况,对于他的生或死,师父从来就不曾关心过,应该说根本就没有人关心,反正也无所谓了,他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面对,这个世上没有人会关心一个本就不该存在的人。
然而……眼前的小人儿却因为他的受伤而哭泣。
她……是为他而哭。
只是单纯的为了他。
暖暖的感动溢满了他的胸腔,拉着飞烟一起坐下,卿月温柔的以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飞烟抬着小脸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好奇的看着卿月,她发现今天的小哥哥给她的感觉似乎不太一样。
可是……她好喜欢今天的他。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爱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嘟着小嘴道:“小哥哥,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哦!”
深邃的凤眼不觉黯了黯,卿月甩开突然压向心头的烦躁感,试图说服自己她的离开与否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更不会为此而产生一丝一毫的不舍。
然而他眼中的落寞却出卖了他,甚至连清冷的声音里也有一丝不平静的波动:“那……很好。”
颇为失望的飞烟嘟着小嘴,用一种极其哀怨的眼神看着她,可是配在她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却又十分的滑稽,卿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瓜。”
第一次见到卿月的笑容,飞烟立刻就被彻底的吸引住了,她完全沉浸在卿月充满魅惑的笑容中,忘了自己还在自怨自艾中。
“小哥哥,你笑起来好美,我喜欢看你笑,你一定要常笑哦!”直白又单纯的赞美脱口而出。
卿月忍不住抬手捏了捏飞烟白皙的小脸,随后十分自然的拉着她的小手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说完卿月拉着飞烟就要朝外走,结果他的脚下被之前扔在地上的刃血剑给绊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跟着松开手弯腰将地上的刃血剑给捡了起来,突然觉得这把泛着血光的剑有些麻烦。
偏着脑袋将卿月所有表情都收进眼底的飞烟,眨了眨她那双灵动的大眼,好奇的问道:“这把剑好奇怪,没有剑鞘吗?”
“恩……”卿月看着手中的刃血剑自言自语的沉吟道,“这把剑太扎眼,该藏在哪里呢?”
“哎呦……”身旁一声痛呼声打断了卿月的思绪,他握着剑侧目朝飞烟瞧了过去,结果发现飞烟双眼中眨着泪珠,一双小小的柳眉紧紧的皱在一起,一副忍痛的表情,而她的手上则捏着一片金色的鳞片。
金色的鳞片?
卿月突然双眸一凛,他忙不迭的朝飞烟身后那尾藏不住的龙尾望了过去,只简单的扫了几眼,就立刻瞧见了龙尾靠右侧的地方,缺少了一片龙鳞。
“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拔自己的鳞片?”卿月蹲下身子,不解的问道。
谁知,飞烟根本就没有回到他的问题,反而是抓着他的手,一双小手动作利落的解开自己之前替卿月包扎的锦帕,跟着就见她捏着那片龙鳞轻轻的沾了些她掌心还没有干透的血渍,随后用力的将鳞片抹在了那柄刃血剑上。
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金色的鳞片竟然奇迹般的融进了刃血剑内,随后卿月就见刃血剑慢慢的发出夺目的红光,而剑身居然开始虚化,摇摇晃晃的剑身似乎在寻找什么,之后突然化为一团血气,窜进了他右手掌心的伤口里。
卿月震惊的盯着自己的右手,随后不解的用力甩了甩手臂,却发现非但手心的伤口迅速的在愈合中,甚至身体其他地方的伤口也在快速愈合,他觉得此刻他整个都精神抖擞了起来。
“这是……”卿月疑惑的盯着飞烟,同时视线不自觉的就会下意识的朝她缺了龙鳞的地方看去,那里因为缺了一片龙鳞而隐隐泛着红色,一看就知道这片龙鳞是被外力生生拔下来的,因此他的内心更是无法平静下来。
然而飞烟却是毫无所觉的眨了眨眼,丝毫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稚嫩的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兴奋和雀跃:“长老曾经告诉过我,九天龙族每一个龙神的鳞片,都是被赋予九天神力的,所以……我才想是不是可以试试,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卿月无语的看着面前得意的笑丫头,默默叹了口气后重新牵起了她的小手,一边走,一边状似不在意的说道:“谢谢你。”
被卿月牵着走的飞烟,听见这三个字,脚下的步子突然顿了一顿,跟着她脸上立刻染上了灿烂的笑容,于是她扬起小脸不顾脏的一把搂着卿月的手臂,似是撒娇般的要求道,“小哥哥,我会很用力的想着你,你也千万别忘了飞烟好不好?”
“好。”卿月也不及多想,便以脱口而出的许下承诺。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飞烟小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明媚。
便是这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深深的印在了卿月的心上,多年后依然清晰。
那一年……
卿月十四岁,飞烟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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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姐姐没事吧?”屋子内清灵拼命的惦着脚尖,想要看看飞烟的情形,却被风濯尘给挡在了身后。
风卓策温柔而小心的替飞烟拉好被子,跟着退开了身子放下了床边的床幔:“她没事,只是气血攻心需要休息。”
“那就好。”闻言清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整个人浑身虚脱般的无力,疲惫的身子下意识的往身后的椅子上懒去,可是随即她又想到另外几人的情况,不由得再次垮下了小脸,“其他人怎么样?”
“夜汐已经交给龙族的人带回去了,至于九桦和墨夜,他们不过是受了点内伤,问题倒也不算严重,不过……凰舞就……”
一想到这几人的情况,风濯尘便懊恼的一拳砸在了墙上。
夜汐被龙族使者接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完全化为了龙形,而且由于他伤势过重,同时还伤了元神,化为龙形的他居然只有一条普通小蛇般的大小,原本该泛着白光的龙身,也蒙着层层的黑雾。
幸好龙族使者在临去前告诉他们,虽然夜汐的伤势很重,但好在元神并未被打散,否则真的就回天无力了。
墨夜和九桦的伤虽然不太严重,可是赛华佗说了,因为伤及了五脏六腑,所以必须卧床静养,短时间之内都不能再运气了。
至于凰舞……若非他以真气替她护住了心脉,只怕她根本就撑不到王城,只是如今的她仍是游走在鬼门关的边缘,赛华佗虽然用珍贵的天山灵芝和长白山千年人参吊住了她的一丝气息,可是究竟能不能活下来还是要听天由命。
如果这个时候卿月在……那么她就能找来那个冰冷如霜的男子,那么……
如果那日他听了卿月的劝告……
如果……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风濯尘又是一拳砸向墙壁,指关节因为重力的撞击立刻泛出了青紫,可是他此刻心中的痛远比手上要痛上千倍、万倍,再多的懊恼与悔恨,都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为了他的逞能,手下几员大将伤势惨重,尤其是卿月……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手心,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悔恨,他还是晚了一步啊……
当他冲进桃庄的时候,便立刻被漫天的血腥气给震撼到了,他寻着骇人的气味一路奔至桃林,就见到地上幽城六宿中四人的尸首,鲜红的血以及艳丽的桃花洒了满地,整个桃林都笼罩在一片腥红之中,说不出的诡异。
然而他寻遍了整个桃林,却如何都找不到卿月那抹红色的身影,他差人搜遍了整个桃庄,甚至连无崖谷内都搜了几遍,却始终是一无所获,卿月就如同凭空消失般失去了踪影。
他当然不会认为卿月受了伤后,还会追着幽城的人不放,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被幽城的人带走了,可是他们带走卿月的目的何在?幽冉不会笨得以卿月来要挟他,那么幽冉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呢?
卿月……
那个总是慵懒随性的卿月、那个总是妖娆魅惑的卿月、那个总是为他分担一切的卿月、那个在池边幽幽的说着要离开的卿月,他要怎样才能救出她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