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滴血在卿月的手心化开，刺目的腥红，灼痛了她的双眼……

看着缓缓倒下了身影，她不由自主的便张开了双手，不顾自己的伤势，接住了凤鸣瘫软的身子……

单薄的身子重重的砸在了卿月的怀中，她垂眸看着那张带着书卷气的脸，此刻血色全无，嘴角还不住的涌着鲜血，可是那双睿智的双眸却依旧闪着温和的神采。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

卿月双眼木讷又茫然的盯着怀中的九桦，她是个冷心冷肺的人，从来不会去关心身边人的死活，也从来不会亲近任何人，因此大家也总是与她保持这距离，谁也不会主动来关心她。

然而自从来了这人界，仿佛一切都变了……

她依旧冷心冷肺、不爱搭理人，可是她的身边却总是围着一群人，不管是飞烟也好、夜汐也好，还是苏无念和小鱼，甚至连原本的这些人，也开始向她展现出他们的善意和亲近，可这样的变化并不在她的预期。

千年前她已经尝过了失去的痛彻心扉，尽管她从不曾真正拥有过，可是那人却是真真实实的留在了她的心上，所以……她不愿在暖了心后，一再的承受失去的滋味。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的心变得柔软，为什么要让她尝试着去拥有后，再一遍遍的承受着被剥夺的痛苦？

心明明痛到窒息，可是眼中却流不出一滴泪。

“谢府……对不起……”凤鸣的话没头没尾的，然而卿月还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谢府那一晚，根本就是风承悦与谢谕两人串通了，里应外合故意引她入局，目的就是为了想要除掉她，然而风濯尘明知对方的意图，为了那枚陌上玦，最终还是放任了风承悦对她下毒，甚至还利用了飞烟。

卿月淡淡的睨了一旁的风濯尘一眼，他早已在九桦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此刻正一脸悲痛的看着凤鸣，明明那么熟悉的脸，却莫名的让她觉得陌生。

她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浅笑。

原来……这世上……与她毫无关系的人都比他更真实，偏偏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她、利用她。

心寒吗？明明早就知道这一切，却还是觉得麻木的心会隐隐泛着疼。

“无所谓，我这一生本就是为了他、为了罘彝。”卿月自嘲的撇了撇嘴，垂眸凝视凤鸣，清冷的声音轻轻浅浅的。

闻言，凤鸣逐渐涣散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心疼，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这女子动心了，并非因为她那绝色的容颜，也不是因为她那嚣张却又慵懒随意的性格，而是因为那抹深藏在她眼底的悲凉。

千年前他并未留意到她，可是自从来了这桃庄后，庄内也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为了商议政事，他们见面的机会也频繁了起来，正是因此，他才渐渐的发现，这个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子，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敏感易受伤。

她不过是用满不在乎的表象，掩去了她心底的在意，她根本就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样，她总是在他们瞧不见的时候，默默流露出一丝哀伤。

他不懂……明明是那样嚣张跋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为何会有那么悲伤的感情，明明每一次都见她笑得那样妖娆妩媚，却偏偏能感受到她笑容下的悲凉，他想要了解她。

原本以为有了苏府的二公子在她身边，她总算能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了，可是……原来这一切也不过是他崇敬的王上的一场棋局而已，他们都不过是他棋局上的一颗棋子，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她会这么悲伤。

“如果可以……离开罘彝……我……希望……你能……幸福……”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也知道她的眼中从没有他的存在，他……只是希望她幸福而已。

终于……一滴泪滑过卿月的脸颊，又是一个希望她能幸福的人，可是……他们却都没有想过，背负着他们如此沉重的感情，她怎么还能奢望幸福？

“幸福？我还配拥有幸福吗？”背负着这么多人的债，她这一生一世都没有机会还给他们，这样沉重的感情她承受不来，“我只愿不再有人为了我牺牲，我只愿……这一生可以重来……”

若这一切重新来过，她宁愿她从不曾来过这个世界，她宁愿她从不曾遇见那个人，那个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爱着的人，她宁愿远离所有真心待她之人，她宁愿……所有人一切安好……

“……对……不起……”凤鸣的气息越来越弱，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抬眸看着卿月，想将她的容颜刻在心上。

当他缓缓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是——看来他们所有的人都错了，他们都不过是在用自己以为的方式对她好，其实没有人真正问过她，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卿月看着凤鸣在她怀中咽气，身旁是凰舞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她木讷的抬头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幕，最后视线定格在对面的黑影身上，他正眨着一双冷酷又残忍的黑眸，静静的瞧着这一切，甚至他的眼中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顿时愤怒的情绪再一次席卷了她，她轻轻的放下凤鸣逐渐冰冷的身体，一手扶着身旁的树杆站了起来，然而就在她将左手举起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悲鸣声，她暗叫一声糟糕，随后猛的抬头朝漆黑的天空望去。

只见夜色中，一团模糊的灰白色正自空中疾驰而下，目标自然是院子中间的黑影，风濯尘这时才总算发现，一直跟在他身旁的墨夜早就没有了踪影，原来他偷偷的变幻了身形，想要自空中突袭对方。

“回来——”卿月用劲所有的力气，冲着空中变成苍鹭的墨夜大喊，今夜……她不希望再有人牺牲了。

风濯尘见卿月神情紧张，自然知道卿月担心的是什么，而他也十分清楚对手的实力，因此他同样的不希望墨夜贸然出手，所以当即跟着朝墨夜喊道：“墨夜，我命令你回来。”

然而此刻，墨夜根本就不理会他们，他的眼中只有那抹黑色的身影，那日是他毁了那个爱笑的小丫头的元神，今日又是他杀了他朝夕相处的朋友，更是他两次出手重伤了救过他的卿月，所以……今日他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就在这时，原本守着凤鸣的凰舞也跟着突然出手，她挥舞着九节鞭冲向黑影，一心想要为凤鸣报仇。

“回来，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风濯尘气急败坏的吼道，他不愿他们两人因为冲动而白白丢了性命，尤其如今正值用人之时，他不能再损失任何一个人了。

黑影瞧见了这个阵仗，黑眸微微闪烁了一下，闪过一抹浓浓的嘲讽，跟着将真气汇聚在右掌之上，随后运功就要朝凰舞劈去。

“都给我住手——”飞烟的呐喊声自回廊处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震耳欲聋的龙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