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中了！”

“赶快赶快！计算偏差！”

“我算出来了！与计划炮轨偏差0.002%, 安全范围！”

“好好好可以了！准备迎来第一拨反射！”

“接住！”

“接住了！”

基地城，副炮控制室中, 坐在一张张控制台前的男女鸭群般大呼小叫。他们个个头发蓬乱、眼下青黑, 活似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 咆哮起来表情十分狰狞。他们每个人都在汇报自己观测到的情况，上一个人没说完，下一个就张开嘴, 每个人都竭力用自己的声音覆盖其他人, 神态癫狂, 叫人根本分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但这个房间里的人都能分辨清。

在欧总的高压下折磨了这么多天，副炮控制室的男女们已经无师自通如何和同事建立高效交流。整个“轰”路计划的流程被刻入他们大脑里, 现在他们只用做好自己早已熟练的事。

“反射！”

“反射了！”

“反射成功好好好轨道计算快快快！”

白亮高能激光脉冲在射中“大镜子”的一瞬间, 就被镜面反射了回来。而“大镜子”承接住一次炮击, 镜面在超高温和冲击下没有产生任何损伤不说, 连镜子后背支撑在狂风热浪中吱吱呀呀, 也一点也没见倒下。

然而这不是结束，一部分光子在冲击中直接逸散，却还有一部分光子直接被精心调整过角度的“大镜子”反射了回去。

光的速度有多快？

一眨眼不到。

那些话其实几乎是同一时间喊出的, 哪怕从基地城奔跑到清荣，又从清荣跑回基地城，看到淡薄许多的光束重返面前时，年轻人们还是反应不及。

但应对准备早就做好了, 那一点的角度差距, 让光束没有射回炮口, 而是射到基地城防御副炮炮口旁边、相同的“大镜子”上。

嗡——

半边夜空亮如白昼！

光束再一次反射，从基地城到清荣之间的直线道路，已经被这一道高能高温的光束反复犁了三遍。

这一次，光束远去，没有再回来。

副炮控制室里，负责瞄准的李关喘着气，抹掉脸上的汗。

他已经成了基地里的王牌炮手，也爱上了射炮的感觉。无论是电磁炮、激光炮，还是普通的榴弹炮，每一次发射、击中目标，都能带给他一种畅快淋漓的爽感。

欧总说他有天赋，于是他更加勤奋，每每坐上炮手位，不是他媳妇或大哥来拽，他绝对不会下来。

大家都觉得他是最厉害的，但直到三天前，他才确认自己拿下了这次的主炮手位。

实际上，这次发射任务十分重要，但他这个炮手反而最不重要。对于基地城来说，清荣根本不是能通过肉眼与望远镜瞄准的目标，这次的开炮方向，是路基工作组通过反复来往基地清荣两地测算，还用上了天上的人造星星，才确定下来的。

中央电脑自动瞄准，李关只用发射就好。

李关觉得，这简单得就算让他大哥来做都行，比起工作，更像是单纯的荣耀。

直到他坐上这个位置，指腹轻轻落在发射键上。

紧张，甚至比当初操作无人机射击更紧张。

手心汗湿，冷汗潺潺，但他依然很稳地按下了发射键。

光束不再返回后，基地半边的白夜在几秒里黯淡了下去。没有剧烈光源，黑夜和群星一起返回，但星子的亮度总感觉黯淡了几分。

刚刚还在大呼小叫的男女嘴巴张开，不知为什么，突然就齐齐安静了下去。

终端电脑滴滴声回响，半晌，一人道：“成……成功了？”

众人被这句话惊醒。

“成功了？”

“终于——”

“咳咳。”

有人在门口咳嗽。

副炮控制室再度陷入沉默，虽然没有一个人回头，但感到背后寒毛直竖的众人哪里不知道谁在看着他们。欧总的嗓音带着沙哑，一直很有辨识力，所以他是来看他们做得怎么样了吧……不，等等？

明显熬夜太过，导致记忆力下降的男女们猛地想起一件事。

对了，他们还没有联络观察组！

***

直径几十米的巨大激光脉冲射出炮口，首先撞上的，是雪白的冰壁。

基地城附近，冰盖已经逐渐开采完了，裸露的土地越来越多。哪怕没有播种，近日里暖风一吹，那些天知道是不是和前超级英雄来自同一时代的草根，就零零星星发芽了。

这广袤的冰原也开始融化，流动的水汇聚到低处，溶蚀了冰，形成夏天才能见到的冰原河流和暗河。但更多的冰尚在坚守，它们是两百年中一层层雪的堆积，是时间的见证，是——阻拦在基地城和冰原之间的拦路高山。

欧翡纹没兴趣慢慢挖，既然有能量，直接轰穿才是他的风格。

提出计划时大家的确吓到了，但后来的讨论会上，大家慢慢也兴致勃□□来。

“培训的时候说了好多次，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

冰原上，牵着一匹火驯鹿上的男性观察组员嘟囔。

就在一分钟不到之前，他按照培训，到达估计的地点后，就转过身，往前走了五十步，背对这些日子里测量组留下出的痕迹。

等站定，他还细心地替自己的火驯鹿捂住眼睛，这个举动让火驯鹿没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吓得发狂乱跑。

男性观察组员也没看，强光从他背后闪过时，但男人并不惊讶。他依然按照嘱咐，默默数了十五拍心跳。

十五个心跳后，他往后转身。

风吹来滚热的水汽，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他看清了一切。

面前的冰原，被一条突然出现的裂谷分成两半了。

男性观察组员往前走去，但火驯鹿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不敢往前。直到被男性观察组员用力拉着，强行走到裂谷边缘。

他低头，往下看。

裂谷，很深。

依然能感觉到空气中炙热的余温，还能看到裂谷最底下裸露并焦黑的土地，但本该把两片冰原连成一片冰原，本该存在于裂谷中的冰盖，却难以置信地消失不见了。

男性观察组员背上的无线电嘀嘀响了起来。

有人在基地问了一句什么，按照离开前的培训，男人认真回答：“嗯，队长，咱没看到哪里有错的。”

基地里，众人一个个联络每隔五公里就布置的一名观察组员，一一确认沿途没有误差，也没有误伤。直到全部联络登记了汇报情况，才算是走完了原定的流程。

激光脉冲不仅融化了沿途的冰，还把沿途地面削了一条从基地贯通到清荣的大坑。扫过三次的地面比周围矮了二十公分，于是连挖坑的功夫都省了。

但这条路，还远远没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