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雨站在廊下,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心里的那团火。
不远处,鬼王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刺溜刺溜的小口喝着酒。
慕朝雨调整呼吸,理了理衣裳,走过去。
“世子有什么话想问老夫?”鬼王侧过头,仿佛背后生着眼睛,早就看到慕朝雨过来一样。
慕朝雨早就对这个奇怪的“瞎子”见惯不怪了。
他在鬼王对面坐下。
“这酒实在不错,世子要不要再饮些?”鬼王故意提起酒坛,看那意思是想替慕朝雨倒酒。
“不必了。”慕朝雨淡淡道,“小鸠不喜我饮酒。”
她会担心,所以他便不做让她担忧的事。
鬼王嘿嘿一笑,“世子真是体贴。”
“还阳草是你送给小鸠的?”慕朝雨问。
“不错。”
“我从未听说有这么一味药。”慕朝雨紧盯着鬼王。
“未听说过不一定没有。”鬼王捻着稀稀拉拉的胡子,“世子不必担心,老夫是不会害小鸠姑娘的。”
慕朝雨凤眸里泛起寒霜,仍是死死的盯着对方。
鬼王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
“世子还有什么顾虑?”
“我想知道一切。”
鬼王刚喝了一口酒,一下子就被呛住了。
“咳咳咳……”
慕朝雨面上寒霜不减。
对他而言,再也没有什么比他的小鸠更重要了,就连他的性命都是因为有了她才得以延续下来,可是对他而言,她就像是一阵随时都会消失的烟雾,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他的身边,他却没有办法把她抓住。
而且他完全确定眼前的这个盲眼的老头,他一定知道真相。
鬼王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正常。
“世子……哎,你让老夫说什么好呢?”
“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他一字一顿。
鬼王摇头,“实不是老夫为难世子,而是有些世不能言,不得说,说了便会……”他伸出一指,指了指天。
慕朝雨凤眸眯了眯。
“你的意思是……”
“天命难为,希望世子你能明白小鸠姑娘也是有她的苦衷的,她不是故意隐瞒,实在是如果泄露天机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慕朝雨一颗心像是悬在半空,砰砰乱跳。
“死”这个字,他从没有把它和他的小鸠联系起来。
这个可怕的字眼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呢。
慕朝雨感到了莫名的惶恐。
“如果我不问她,她便可一直安好?”
鬼王摇头,“此事我本不应多言,可是谁让老夫喝了你的酒,哎,吃人嘴短啊,没有法子,我送世子一言。”
慕朝雨危襟正坐,“请讲。”
“世子虽然尊贵,但几世都是薄命之人,此世身边若无小鸠姑娘相护,必然也是……难过及冠。”鬼王挑了挑眉。
慕朝雨目光深谙。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小鸠在,他活不过二十岁。
鬼王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太晚了,老夫年纪大了,想去歇息了,世子也早些休息。”言罢他摸起探路棍,敲打着地面,往厢房那边过去。
慕朝雨呆呆的坐在石桌前,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屋里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声细细的,就跟小猫撒娇一般的咕哝声。
慕朝雨连忙回了正屋。
只见小鸠从床上掉下来,正迷迷糊糊的坐在地上,用手摸着摔疼的后脑勺。
“师父,这床可真硬啊,睡的我头疼。”她抱怨着。
饶是慕朝雨这般淡定的人也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心里窝着的那股不安和惶恐竟然就这么淡了。
小家伙睡傻了,连地跟床都分不清了。
他也不去反驳她,把她从地上抱起来,送回到床上去。
“师父你别出去了,晚上外面凉。”小家伙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裳。
“外面不凉。”慕朝雨无奈轻笑,已经快到夏天了。
“师父,晚上起夜叫我……我扶着你,别摔了……”小鸠翻了个身,抓着他衣袖的手仍是没有松。
慕朝雨再也笑不出来了。
都说喝醉的人表现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本心,小鸠她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却让他心疼。
想起寒冬时的初识,大雪纷飞的夜晚,毛茸茸的小雪球紧贴着他,她带给他的,何止是温暖。
她带给他的太多太多,而他能还给她的,却太少。
他缓缓俯身,将脸贴在她的鬓边。
“你能永远的留在我身边吗,小鸠。”他轻声呢喃,似在自言自语。
床上的小鸠却再没了动静,回应他的只有她细微的呼吸声。
慕朝雨将额头抵在她的脑门上,默默无语。
数日平静的日子过去,余玖每日都在忙着她的药圃,一天要去看好几次。
魔物羊也尽职尽责的守护着后院,就连只野猫来了都要把它赶走。
“小咩咩最近辛苦啦。”余玖心里过意不去,“是不是营养跟不上,掉毛掉的这么厉害呀?”
听了这话魔物羊身子直哆嗦。
不是被吓的,而是被气的。
它屁股上的毛还没长出来。
在众人精心的守护下,终于在第六天早上,魔物羊就像一阵风冲进屋里,咩咩大叫。
“怎么回事?出芽了!”余玖一个高从床上跳下来,连外衣都不穿就想往外跑。
还好慕朝雨及时扯住她,要不然她的狼耳朵就要被小舍儿看了去。
梳好了头发,余玖急不可耐的拉着慕朝雨一起去后院看她种的还阳草。
药圃上发了三颗芽。
余玖蹲下来仔细的端详。
黑色的小芽,每颗都露出两个小小的尖端。
慕朝雨也挺感兴趣的观察了一番。
第二天出的芽长的更大了些,差不多有余玖半个小手指那么长。
“还阳草居然是黑色的。”趁着慕朝雨不在,余玖去后院找魔物羊说话。
“偶尔还会有红色的,白色的咩。”魔物羊解释道,“因为你这里的还阳草没有浇灌三途河的水,所以我也不知道它会长成什么样子咩。”
“什么时候才算是成熟?”余玖问。
“会叫就算成熟了咩。”
会……会什么玩意?
余玖瞪圆了眼珠子。
会叫?
这可是草药啊,哪有草药会叫的!她从没听说过。
“那什么时才能结果呢?”
“当它们开始自己寻找中意的另一半时,就快结果了咩。”
余玖举眼向天。
为毛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好像种了些了不得的东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