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慕朝雨小院内。
杨瀚庭与慕朝雨在客厅说话,余玖几次进去帮着送茶,觉出客厅的气氛有些沉重。
慕朝雨紧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杨瀚庭也是一脸的苦相,只不过他的脸上还着些不正常的酡红,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又喝了不少酒。
余玖送了热水进来时经过他身边,鼻子嗅了嗅,除了酒味外,还夹杂着一股胭脂香气。
余玖神情不屑。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位杨瀚庭还是个嗜好饮酒作乐的主儿。
杨瀚庭觉出小丫头的怪异眼神,抬头看了她一眼。
“小鸠,你那是什么眼神?”
余玖咧嘴嘿嘿笑着,“没什么,只是觉得杨大人艳福不浅。”
杨瀚庭惊讶的看着她,半晌对慕朝雨道:“世子,你这徒弟果然不同寻常,小小年纪连这种事都懂。”
慕朝雨沉着脸没接话。
余玖撇嘴,“你少拿我师父说事,这种事还用人教么,谁都知道你身上的味道不是正经来的。”
杨瀚庭苦笑不得,“我不过是去交际应酬,怎么就被说成是不正经了。”
“烟花之地还有正经的?”余玖故作沉思状。
杨瀚庭指点着她,“世子,你看看你教的好徒弟,都被你惯坏了,什么话都敢说。”
慕朝雨冷冷吐出一句:“我的徒弟,我愿意宠着。”
杨瀚庭一口茶呛在嗓子里。
“好好好……你有理,我说不过你……”
话虽这么说,杨瀚庭仍是有些不甘心,他试图想要说服小鸠改变对他的看法。
“男人去烟花之地很正常的,你不能拿我跟世子比,他是身子不好,去不得那种地方。”
“哦……”小鸠似懂非懂的点着小脑袋,“你的意思是说我师父那方面不行,所以才不能去那种地方,是吧?”
“咔嚓!”
杨瀚庭就像被雷击中,杵在椅子上。
慕朝雨黑了脸。
余玖就像看不出火候似的,仍在自顾自的喃喃道:“我明白了,原来男人都是要去那种地方的呀,可惜我师父不行……哎,我师父应该也是很想去那种地方吧,难怪上次你们只叫了唱曲的来坐陪……师父你不用解释,我懂的。”
她抬手制止了想要插话的慕朝雨。
“师父,我年纪不小了,我都懂的。”
慕朝雨心底默默滴血。
她都懂什么啊!
怎么了他就不行了,本来不是在说杨瀚庭事吗,怎么就连累到他身上了,他才是最无辜的好吧。
杨瀚庭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拉回来但是却敌不过小丫头的小快嘴。
眼见得慕朝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杨瀚庭心肝都在打颤。
福郡王世子身体不好,要是把他气出个好歹来,突然犯了病,他可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想到这里,他只能硬着头皮清了清喉咙。
“小鸠姑娘娘,其实我去那种地方只是为了应酬,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余玖横着眼睛。
“我……”杨瀚庭被她看的心虚,“其实……遇到喜欢的姑娘我会为她赎身。”
“然后呢?”
“我会把她带回去,给她个名份。”
风尘女子能得到一个名份,这算是相当不容易的了。
“你要娶回去?”余玖惊讶。
“不,只是带回去。”杨瀚庭纠正道。
对他们而言,只有正室夫人才能说娶,侧室跟妾室只能说纳,特别是赎身出来的女子,往往直接带进府,就算是给了个名份。
“杨大人这算是英雄救美吗?”余玖酸溜溜的道。
“能救她出苦海,也算是我的微薄之力吧。”杨瀚庭摆着张严肃脸,好像他真的是在进行着一件很伟大的事。
余玖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才出苦海,又入狼窝。”
“你……”杨瀚庭语塞。
余玖嘟嘟囔囔,“说的真好听,不过是吃着碗里的,看着盆里的,真当我是小孩子不懂啊。”
杨瀚庭被她怼的接不上话,气的白了脸。
余玖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寻了借口躲出门去。
杨瀚庭愤愤道:“世子,你怎么不好好管管那个丫头,看她狂妄成什么样子了。”
慕朝雨淡淡道:“看来她不喜欢男人纳妾。”
杨瀚庭瞪眼,“她喜欢不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是没有关系,但是跟我有关系。”慕朝雨似在思忖着什么。
杨瀚庭不解,“世子你想说什么?”
慕朝雨幽幽叹了声,“看来以后我不能纳妾了。”
杨瀚庭一口茶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
“咳咳!世子,你想的太多了吧?”
慕朝雨现在还不到二十,都没成亲,哪里轮到他考虑纳妾的问题了。
其实后面还有半句话杨瀚庭没敢说出口。
就慕朝雨这样的身子,能不能活过二十岁还是个问题呢,哪里轮到他考虑纳不纳妾的问题。
可是看慕朝雨认真的表情,杨瀚庭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杨瀚庭决定还是谈些正事,把这尴尬的气氛揭过去。
“上次世子托我查的事,我总算是不负所托。”杨瀚庭从袖子里摸出张纸来,递过去。
那是半张药材单子的明细,纸上带着烧焦的痕迹。
“这是巫医大人每月所需的药材名单,虽然只有一半,但为了弄到这个,我已经是尽了全力。”
慕朝雨快速将半张单子看了一遍。
杨瀚庭说的话并非是夸大其词,巫医每月所需的药材方子,从来都是保密的,经手的都是些太监,而且这些人经常调动,根本没办法与他们接触混熟。
慕朝雨只看了一遍就将单子上的药材名默记在心中。
“多谢。”他只说了两个字。
杨瀚庭嘿嘿的笑。
能得慕朝雨一句“谢谢”,是件不容易的事。
“对了,还有件事。”杨瀚庭道,“你父亲在皇上面前参了你一本。”
慕朝雨挑起一侧眉梢。
“你父亲参你的理由是不孝。”杨瀚庭认真道,“你要小心,福郡王府最近怕是又要有动向了,说不得又要请你回去。”
慕朝雨笑意清浅,眼中尽是薄情,“他们生怕我跑了,所以急急要催我回去,好继续做那笼中之鸟。”
“那你准备怎么办?”杨瀚庭不安的问:“这次你二哥回来,府中设宴,你要是不露面的话有点说不过去。”
慕朝雨微微颔首,“这个……我已有准备。”
“你准备装病?”这是杨瀚庭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对慕朝雨来说,这个借口再合适不过了。
“不。”慕朝雨扯了扯嘴角,讽刺道,“我会如他们所愿,回府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