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俊一口口吃下喂进嘴里的东西,他半仰着脸,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也凭借自己的空间感知力去锁视对方的眼睛。

“你倒是将伪装做的彻底,离了变声器,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吗?”

对方无反应,而迟俊知道他没走。“音色这种东西,你要真的厉害,完全可以连变声器都不用。”迟俊吃饱了,口渴也解了,歪着脖子笑道:“你之前说我自负,没错,我这个人的确是挺自负的。所以如果我是你,我就什么都不藏,能抓到我

,那是你的本事,抓不到,那是你本事学的不到家。”

咔——咔——咔——

三声脆响,迟俊立即噤声。

这个动静……裁纸刀?

不等迟俊回神推测对方的意图,手臂上就骤然划开一道刺痛。

温热的液体顷刻流出,顺着迟俊被挽起衣袖的手臂滑落而下,从指尖滴落。

脚步声再起,这次是由近及远的离去。

迟俊的身子霎那间凉了一大截,他没有挣扎,而是集中注意力感受着手臂上刀口的深浅长短。

“你的血液不会凝固,伤口也不会结痂。”时隔许久,角落里再次响起那道幽冷的诡声:“如果明天晚上季节还找不到你,你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迟俊顿时反应过来:“你给我喝的水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还用我告诉你吗。”

滴答——滴答——

既是时钟读秒的机械声调,也是血液流淌的死亡提示。

迟俊想起,很早之前,他和季节破过一起案子。

妻子用暗示放血的手法,诱发了丈夫的心脏病。

而此刻……他却是真的在被放血。

晚上十点,刑警队全员待命。

两个小时前,季节和祁夜寒同时进了迟局的办公室。

直到现在,那扇房门都没有打开过。

如果迟俊按照神秘人的威胁伪装了自己……那就需要足够了解他的人从众多人像中找出他来。

而这个人,只能是迟局。

迟俊的母亲早逝,自十岁开始,就是父亲独自将他抚养。

迟局平时工作繁忙,迟俊几乎都是独立生活,自己上学,自己做饭,自己照顾自己。

面对人流纷杂的监控画面,迟局戴上了季节从未见他戴过的老花镜。

恍然此刻,季节才惊觉,迟局已经快六十岁了。

他操控着鼠标,一个人一个人的挨个暂停放大。

镜片下,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毫无晃动,连带苍老的面容上也是不容撼动的沉稳内敛。

只是那略微颤抖的手指,依旧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担忧焦急。

季节和祁夜寒也在看。

季节是迟俊的搭档,极有默契的合作伙伴。

而祁夜寒怀疑那个神秘人当时一定就在现场,于是他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些可疑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守在房门外的众人或站或坐,黑子来回踱步,被赵小林拽着胳膊按倒在椅子上:“你别晃了,晃得我心乱。”

黑子死盯着办公室的门,眉头打成死结:“这怎么还没动静呢!”

“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找。”背倚墙面的警员不解道:“人多力量大,找起来也能快点。”

“就是啊!”黑子道:“就三个人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你们先冷静点。”赵小林的心也像是被拎着悬在了半空中,“我觉得,季节姐这么做就是为了提升效率。”

黑子瞪他,没好气道:“明明能十几个人一起来,现在就三个人盯着电脑能叫提升效率?”

“那你知道迟队平时都有什么生活习惯,以及特殊的小动作吗?”赵小林反驳。

黑子当即回道:“当然知道啊!我跟了迟队两年了!”

赵小林拧起峰眉:“那为什么假冒货混进市局的那三天,我们都没有认出他来?”

这一问,众人像是被狠狠塞了一块烧到通红的铁石,堵在喉间说不出话来。

赵小林长叹气,趴在桌子上道:“所以我们都不够了解迟队,看了也是白看。”

办公室里,季节将茶杯递到迟局手边。

“迟局,您要不休息一下吧。”

一连三个多小时,迟局的目光没有从屏幕上离开过一秒。

迟局摆摆手,依旧皱眉紧盯着屏幕。

祁夜寒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他头也不抬的唤了季节一声。

季节赶忙上前。

“你看这个人。”祁夜寒把屏幕转给她,同时放大了人物图像,“你感觉他在干什么?”

“吐什么东西。”季节直接说出第一眼的反感受,“吐痰,吐口香糖,或者是……”

祁夜寒嗯了一声,追问理由:“因为他手里拿着一张纸?”

季节点头,指指屏幕上一点,“你看这里,他的双手除拇指外,其余四指都是垫着纸巾拢在嘴边的,很明显是在吐什么东西。”

“如果,这个纸巾的作用不是包裹他吐出来的东西,而是掩饰什么呢?”

季节刹那间便跟上了他的思路:“比如咳嗽的时候,用纸巾掩饰自己的丑态?”

祁夜寒扬唇而笑:“对。”

季节追上一句疑问:“但直观来看,这个人确实是在吐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会怀疑他?”

“用过的纸巾你会怎么处理?”祁夜寒柔声反问。

“扔掉啊。”季节回的自然。

温柔的笑意封上一层寒霜,祁夜寒眯起眸子,“可他没有扔掉,而是装进了兜里。”

“季节!”

迟局一声沉呼,将季节的思绪拉回。

她和祁夜寒同时上前到迟局身边。

“这个人。”迟局指着屏幕上的一个身影道:“迟俊最不喜欢穿过长的衣服,特别是风衣。”

季节顺着迟局手指的位置仔细打量着画面中的人。

带着帽子,宽大的风衣衣摆没膝半遮住小腿。

他整张脸几乎都埋进高竖的衣领中,只在帽檐与衣领的缝隙中露出不清晰的眼睛和鼻梁。“迟俊说穿风衣就不会走路,感觉迈不开腿。”迟局点击播放,严肃道:“你们仔细看,他走路是惦着脚的。迟俊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儿童节表演,他扮演一棵树。树干的部位就是一件类似于风衣的演出服

,而当时他就是这么惦着脚走路的。”

画面播放,这个踮脚走路的人到了路边,他伸手,一辆出租车停下。人影上车,很快就离开了监控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