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垂眸没有说话。

终于,还是要说了么?

终于,还是要到了离别的时刻了么?“阿娘相信,不管是一世一双人,还是齐人之福,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心中一定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需要做什么。后宫安稳,是前朝安慰的前提,朝堂安稳,是天下安稳的前提。”梁嫤脸上一直

带着笑脸,声音也十分柔和,并没有谈论起这个话题的沉重和严厉。

太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便是你不舍,阿耶和阿娘也会放开手,让你自己去面对这一切。不是阿娘不愿为你的内宫你的事情操心,你长大了,桢儿。”梁嫤说完,又端起案几上的茶碗,抿了口茶水。

还真是苦,成长是苦,离别是苦。但若没有前头的苦涩,何以品尝后头余香?

“别放任自己的东宫,也别放任自己,你就是管不好,阿耶阿娘也是一样要离开的。所以,莫要为了留住我们而纵容。”梁嫤放下茶碗,笑着说道。

太子垂眸,没有作声。

东宫的事情平息以后,他一直什么都没做。

他以为自己的不作为,会让阿耶阿娘不放心,觉得他没有长大,而在京城多留些时候。

原来,他的不作为,阿娘也看在眼里。

他看了看面前苦涩的茶水,端起茶碗来将茶水进灌进口中。

苦,真是苦。

可这种苦涩好似真的是良药,自己喉中有些发干发痒,这茶水咽下,好似喉中的痒痛就立时被舒缓了。

“多谢阿娘!”太子笑了笑。

上官良娣一月禁足期满。

太子并未向上次一样,立即招幸她。

她只是去向太子妃请安之时赔了罪以后,便多数时间都呆在自己的寝殿中。

未向往常一般陪在太子妃身边。

太子妃如今已经有八九个月的身孕了,身子越发沉重,她身边都是太子精挑细选出来伺候之人。不需要她前去卖好。

她在寝宫之中,专心读书练字。

她发现心静下来了,字自然就精进了。

原来写字,也不只是熟能生巧的事,心境,是比技巧更重要的东西。

宫女半夏倒是发现,自从禁足以后,主子的笑容倒是比以前更多了。虽然太子殿下来的时候却是比以前少了。

但这也未能影响主子的心情。

上官云瑶解了禁足的第三日。

傅良娣前来探望。

“妹妹真是好雅兴,练字呢?”傅良娣来到桌案边,垂眸笑道。

上官云瑶笑了笑,没做声。

“梁氏医案?妹妹这是打算学医呢?”傅良娣笑道。

“多知道些医理,总是好的。”上官云瑶缓声说。

傅良娣看了看窗外,轻叹了一声,“是啊,若不是皇后娘娘,太子妃上次可是……还好都过去了。平日里见到王良媛也是天真烂漫,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上官云瑶一直低头写字好似根本不为她的话所动。

傅良娣继续道:“听闻她以前和妹妹你还是闺中好姐妹呢?怎的会用如此阴狠的手段害人?还险些害了自己的堂姐!”

傅良娣以为上官云瑶总要跟着她抱怨两句。

却听闻道上官云瑶摇了摇头,“人都有想差的时候。害的太子妃生病,却是我的不是,怎能怪到她身上呢?”

傅良娣闻言,不又皱眉,停了片刻才挑眉道:“那妹妹是觉得,皇后娘娘对王良媛的处罚太重了?”

上官云瑶终于停下手中笔,侧脸看着站在桌案一旁的傅良娣,“傅姐姐说什么?王良媛?哪里有王良媛?”

傅良娣闻言一噎,讪讪笑了笑。

上官云瑶也笑了,“姐姐真是爱开玩笑。”

说完又低头去写字。

傅良娣略停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去。

两个人说话的事上官云瑶并没有告诉太子。

可两个人相处了多长时间,都说了些什么,说话的神态语气,最后却全然进了太子的耳朵。

太子当晚原本应该去傅良娣寝宫,却是没去。

傅良娣等到半夜,也不见人来,后来等不及,叫宫人去打听,才知道,太子歇在了崇文殿。

许是忙于公务吧。

太子勤勉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傅良娣并未多想。

可第二日,东宫多出来的一位傅良媛,却是叫她大吃了一惊。

这位傅良媛也是傅家的女儿,闺名慧文,称为文娘。是她叔父家的幼女。

据说昨夜里,傅文娘在花园里偶遇太子,被太子殿下看重,昨夜招幸。太子殿下十分满意,这便封了良媛。

傅文娘前来向她请安的时候,她还有些愣怔。

怎的那般巧?

怎的昨日轮到她侍寝的时候,就遇见了傅文娘?

为何偏偏那么巧的也是她傅家的女儿?

宫女在一旁轻轻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笑道:“文娘起来吧,不必太客气,本就是自家姐妹,日后一起伺候太子殿下,更要尽心才是。”

傅文娘性子温婉,闻言颔首又福了福身才起来。

傅良娣笑的和煦,可心中有多别扭,只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只是巧合吧?

这傅文娘虽然温柔娴静,可相貌不算十分美艳,起码定是不如她的。

太子忽而招幸她,只是心血来潮吧?

不会有旁的意思在里头吧?想要提点她?警告她?

不会不会,她又没做什么,老实本分,怎么会失了太子的心呢?一定是她想太多,这就是个巧合而已。

赶在她侍寝的时候,招幸了傅家旁的女儿,并封了良媛,倘若只是巧合的话。

再次轮到傅良娣侍寝之时,临时改了傅文娘侍寝,就不是“巧合……”能说得通的了。

傅良娣心中惊疑不定。

她究竟是哪里惹了太子不高兴了?

“姐姐也在啊?”傅文娘站在亭外向傅良娣打招呼。

风过凉亭,有些冷意。

傅良娣转过脸来,看着亭外站着的傅文娘,点了点头,“是啊,妹妹也来吹风么?”傅文娘笑了笑,“不是,天寒,听闻落雪阁外头有一颗绿萼梅树,我去瞧瞧梅花开了没有。姐姐怎的在这里吹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