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扶你。”
光从刘曦的指缝间穿过, 闪烁着钻石一般的光芒,落在了他身上,使得他袍子上的金线闪烁起来, 晕染的他的面庞炫目的有些不真实, 他的声音质地清冷, 却更显出他的无上高贵。
楚筱悠怔了怔看着挡住了她的刘曦,站直了身子, 看着刘曦把刘起拉了起来。
刘起一把甩开了刘曦的手, 站在那里冷冷的道:“谁要你来假好心!”
刘曦淡淡的看他:“我不管,谁来抬你回去?”
太监们抬了软轿过来,刘起却并不愿意配合的上轿, 他越过众人又要来扯楚筱悠, 刘曦挡住了楚筱悠, 眉眼里都是清冷:“怎么?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要你管?我爱怎样就怎样!”
萧灵雁站了出来, 她柔声道:“表哥, 你还是先回宫叫太医看看,不然姑祖母和姑姑都要担心的。”
刘起看也不看萧灵雁,萧灵雁却还是神态自如。
刘曦向后面的太监招手,那两个太监根本不管刘起愿意不愿意, 就把刘起硬塞进了轿子里, 刘起从轿子里探出了头,歇斯底里的朝着楚筱悠喊:“楚筱悠, 你给我记住了!”
刘曦的眼里一冷。
大家都看向了楚筱悠, 不知道楚筱悠是什么时候得罪的刘起。
苏荷嘲讽的笑着道:“你可倒霉了!”
萧灵雁却郑重的朝着刘曦行礼道谢:“今日多亏了太子相助。”
刘曦的目光却只落在了楚筱悠的身上, 顿了顿道:“你先回吧。”
楚筱悠和萧灵雁同时都愣住了,相互看了一眼,之前还泰然自若的萧灵雁因为这个无视,终究红了脸,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楚筱悠抬头问刘曦:“太子的意思是?”
她瞪大的眼里落满了金色的光,认真的看着他,刘曦的眼里也落了笑意:“先回吧。”
楚筱悠似乎反应了过来,大抵是为了免得不按常理出牌的刘起又回来闹事,所以她立刻道了谢,向着惠安郡主和白容道别,白容依依不舍的拉着楚筱悠的手:“我得了空给你下帖子,你可一定要来!”
楚筱悠也答应了。
楚筱悠一走,刘曦收回了目光,向着苏荷吩咐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不少人的眼里都露出了失望,太子的丰神俊朗实在叫人过目难忘。
苏荷却想起了从前在船上的时候,这位太子表哥看上去冷清的很,却总是在楚筱悠的左右,楚筱悠一走,他也走,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会是什么情景。
但这种话她又不能和别人说,她心里到也清楚,若是这种传言传出去,不说别的,大抵先就促成了这件好事,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因此她也只是不高兴。
萧灵雁却同秦家的小姐说话,温温柔柔的,也不能叫人拒绝:“刚才的妹妹是谁?”
秦佳怡尖刻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是个寄居在我家里的亲戚!”
秦佳人看了秦佳怡一眼,秦佳怡就缩到了一旁,秦佳怡笑着朝着萧灵雁道:“我姑妈和姑父早逝,我这个妹妹春天的时候刚来我家里。”
萧灵雁笑着点头:“她认识太子么?”
秦佳人笑起来:“怎么可能,说笑了。”
萧灵雁这才说起了别的。
楚筱悠出了南苑的大门,外面的一个小太监道:“楚小姐上这辆马车回去,这是太子的吩咐。”
楚筱悠四下里看了看,宽阔的街道上却有对面的高楼上侍卫把手,她搭着白芷的手,提起裙角上了马车,果然就见刘曦坐在里面。
外面跟随的秦家人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马车宽敞又舒适,铺着厚厚的坐蓐,小几上还摆着一攒盒的点心,楚筱悠坐在了刘曦的身边,笑看他:“多谢太子解围。”又去问刘曦的胳膊恢复的如何。
刘曦递给了楚筱悠一块糕点,顿了顿道:“多亏了刘起把你从鸭口中救下。”
明明是很凄惨的事情,却硬生生被面无表情的刘曦说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幽默感,楚筱悠笑起来,看着刘曦:“是呀,多亏了他从树上掉下来,不然就该我遭殃了。”
刘曦抿着嘴,挺直了脊背:“该要谢谢他。”
“不。”楚筱悠连连摆手:“他那种人不能按常理出牌,近而远之的好。”
刘曦的眼里忽的又有了笑,伸手替楚筱悠整理衣裳:“你说的话也有道理,他本是一时贪玩,误打误撞而已,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这话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楚筱悠却并没有多想,她歪在刘曦身边,认真的看着他,问他道:“你瞧见萧灵雁了么?”
刘曦怔了怔:“她?好像是看见了吧。”
“你觉得她怎么样?”
刘曦愣住了,仔细看楚筱悠,忽然红了脸,摩挲着腰上的玉蝉,声音也低沉起来:“我,没有仔细看。”
楚筱悠觉得这好像不对,这话听起来好像两个人不是很熟一样,但据她所知,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状态。
刘曦却岔开了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你在秦家一切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有没有什么厌恶的人。”
楚筱悠笑着打趣他:“太子殿下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为我收拾那么几个人?”
刘曦严肃的看着楚筱悠:“那是自然的。”
他难得露出孩子气的认真,叫楚筱悠觉得温暖,她笑着戳了戳刘曦的肩膀:“你若想知道,那我就絮絮叨叨的和你说说吧。”
结果一路上真就都说了秦侯府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刘曦还听的非常认真,点评的也非常到位,对于罗秀逸罗云飞以及楼玉儿几个人都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楚筱悠很有一种遇到了闺中好友的感觉,忍不住什么都同他说了些:“我就很看不惯她们那种装腔作势的样子,明明心里想的是别的,偏要装作自己有多高尚,人么,太假了就招人厌。”
刘曦应和道:“就是这样,你若不喜欢就和他们少说一些,我还听说罗云飞逼死了一个丫头?”
没想到连刘曦都知道这个事了。
楚筱悠很有一种成就感,她抿了抿嘴,招手叫刘曦凑近她,低声道:“我的丫头偷偷听到的,话也是我叫人传出去的。”
她的眼里事狡黠的光,像一只小狐狸一样,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叫他知道她的狡诈和不为人知的黑暗。
刘曦的心跳的快的像要蹦出胸膛,看到她白玉般的耳垂上那珍珠坠子仿佛是这世上最名贵的东西,顿了顿干涩的道:“就该这样,只要你自己觉得高兴,该怎样就怎样,就是有什么事,你叫人来跟我说,我帮你。”
有个什么都真心实意向着你的听客,简直是件在畅快不过的事情,她就是向哥哥也没有说过这样的事情。
楚筱悠嘴角挑着几丝笑:“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她骨子里的清冷傲然和几分漠视和冷淡,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让她大大有别于平常的时候,连同那几分阴冷几分沧桑都露了出来。
刘曦突然就有了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他忍不住拉住楚筱悠的手:“你当知道,我心里……”
马车停下来,白芷在外面道:“小姐,到了。”
楚筱悠又微微笑起来,那眼里仿佛是起了大雾下了细蒙蒙的雨只有无限的娇弱和苍白美丽,在什么也看不道:“多谢你送我。”
刘曦有些失望,点了点头,叮嘱道:“记得多同我说说长生的事。”
楚筱悠挑眉,转身下了马车。
老太太正在用新得的放大镜看经书,字大了很多,果然就看起来非常清楚,她笑着同丫头道:“还是靖瑜这个孩子细心体贴,拿来的东西都这么合用!”
秦昊天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老太太怔了怔,叫秦昊天坐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秦昊天凝重的道:“皇上要从天下采选美人,充实后宫!”
老太太皱起了眉头,把放大镜交给了身边的人:“这是又要有几家高兴几家愁喽,不过,这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这么多年了,皇上后宫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是该选几个人进去热闹热闹了。”
“有些人已经预备要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去了。”
老太太冷了脸:“男人们不景气,指靠着女人也必定长久不了,他们要把好女儿往火坑里推,我们家里可不兴这些,就算是有天大的好事落在了头上,那也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能耐吃下去,别到头来憋坏了自己!”
秦昊天点头:“母亲说的是,我也正是这个意思。”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听说,今日的选师宴,靖瑜去了香山。”
这到大大出乎了老太太所料,过了半响她才忍不住叹息:“丁怀礼是帝师,先帝在的时候都要尊称他为先生,若他出山想要和另外两派分庭抗礼,那也是完全可以的,就是靖瑜这孩子,魄力和胆量确实出乎意料,现在来看,他怕是要叫京城抖一抖的人物了!”
秦昊天深深的沉默了下来,所以,是他错过了么,他忍不住抬头问老太太:“母亲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老太太看了一眼儿子:“后悔了?”
秦昊天点了点头:“外面传言罗云飞逼死了一个丫头,有这种事情缠身,这一届他想出头就难了。”
老太太是深深的不悦:“你要知道外人谁都靠不住,只有自己靠的住,你若是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那几个孩子身上,若教导好了,何至于总是思量这些问题!”
秦昊天惭愧的垂下了头:“母亲教训的是。”
丫头道楚筱悠回来了,老太太意外的道:“怎么这会回来了?”
“不知道,只知道是太子叫人派了马车送回来的。”
这样一说,那就是应该没有什么事,老太太这才放心了,叫秦昊天回去:“你把这些话会跟你媳妇也说说,省得到时候一个家里却是两样事。”
秦昊天应了一声缓缓的退了出来,叹息的站在院子里,好半响才离开。
山野间的茅草屋里,母鸡还在咕咕的叫着啄食,一张露着本色的原木桌子上摆着一盘大葱炒鸡蛋,一盘土豆丝一盘黄瓜丝,一碟酱菜一大盆的煎饼。
菜色简单却也十分美味,从后面跟过来的安平王刘子胥,提起煎饼就咬了一口,笑着朝楚靖瑜竖起大拇指:“师弟的手艺不错!”
可以想象一下么,一张桌子上四个人,一位皇帝一位王爷一位帝师,若是稍微心态不好些,别说吃饭,怕是坐都坐不住。
好在楚靖瑜是个从骨子里蔑视皇权的人,他泰然自若的受力安平王的夸赞,给每个人都卷了一张饼子。
刘子文的脸色就非常不好,好像别人都吃的是他家的。
刘子胥莫名其妙的:“二弟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不欢迎小师弟?我觉得小师弟挺好呀,懂事能干,最重要的是长的英俊,简直人见人爱的!”
“闭嘴!”刘子文冷冷的看了一眼刘子胥,刘子胥就只能识相的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又对楚靖瑜道:“听说你在外面还做生意?”
楚靖瑜点了点头,说了自己的一些产业,刘子胥惊讶的道:“最近京都力十分红火的自助烧烤和自助火锅原来都是你办的?!”
楚筱悠笑着道:“见笑了。”
刘子胥忍不住连连点头:“你这个后辈不错,不但有想法还很有魄力,更难得的是学问也这么好,这样的人要是不成为栋梁之才,简直天理难容。”
单从面容上看,惠安君主和刘子胥长的并不怎么像,而且刘子胥不知道是因为保养的好,还是因为天生坏了一条腿的原因,在这皇室里心态好,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他比皇上大了五岁,但看上去似乎比皇上还要年轻。
楚靖瑜只是笑笑。
刘子文却没好气的看着刘子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闭嘴!”
刘子胥不乐意了,对着丁怀礼道:“师父,你评评理,我哪里说的不对?”
丁怀礼卷了一张煎饼起了身,一面走,一面道:“老喽,年轻人的事情管不了喽!”
说着就出了院子,刘子胥回头见刘子文还冷冷的看他,深觉坐不住了,卷了两张饼,跛着一条腿,也很快离开了。
桌子上就剩下了楚靖瑜和刘子文,这叫楚靖瑜觉得尴尬万分,他刚想起来,刘子文就冷冷的看过来:“怎么?你也要走?”
这似乎就又走不得了,楚靖瑜干干的一笑道:“哪里,哪里。”
刘子文坐直了身子,垂了眼皮看楚靖瑜:“你躲什么?”
这么尴尬的问题何必现在问?
楚靖瑜深吸了一口气,抱拳硬着头皮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这话一下子激怒了刘子文,他猛的站起来,激动的看着楚靖瑜:“你把我当什么呢?”
“啊?”楚靖瑜往常超强的交际能力这一会似乎完全起不到作用,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刘子文到底为什么生气,他又哪里说错了,他看着暴走的刘子文,愣愣的想,皇上心,海底针,实在太难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