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弦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冗长又杂乱,但思路清晰的,闪过很多人的影子,有秦尊,记忆中他年少的样子,能跑能跳很阳光,但总是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的身后,对于他这种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燃起的独特的保护欲,在很长的一段的时间内,都让他异常恼火。

片段闪的快,转眼都长大了,秦尊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对他的冷脸依然是微笑的,包容的,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一闪而过的瞬间,有点钻心的疼,不怎么想让他那样笑,像女孩子一样,让人烦躁,可又偏偏让人想到家里淘气的小侄女,一样笑得让人没有脾气,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回头想想,为什么有这种小情绪,真是,莫名其妙。

依然也还梦到了可爱的小侄女,梦到她拉着他的手,问,“小叔叔,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我想听你讲故事。”

讲故事,对,耳边不知道是谁的声音,甜甜的,糯糯的,就像,像她,那个让人不省心的丫头的呢喃,撒起娇来靠在他的耳边吹气,痒痒的,要推开她,她偏偏无意中崛起小嘴,睁着大眼睛朝他笑,自己却不知道有多招人疼,自然拿她没办法,只能听着她断断续续,磨人的声音。

睁开眼,窗帘半掩着,午后的阳光撒进来,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有人走进来,醒了醒神,果然看到了她的身影。

克制不住地,肖时红了眼,知道他很虚,只差撞进他怀里,抱着他,真的很想哭,什么都不再顾忌,只想把最原始的情绪发泄出来。

无声地,身体有微微地抖动,不太正常的心脏早已软和了,伸出手,费劲地摸摸她的小脑袋,“好了,已经没事了。”

嗓音裂的严重,气息也不稳,但肖时听清了,缓缓抬起头,看他的脸庞,本就白皙的脸这会子白的没有人气,又忍不住,眼圈红的起雾气,不敢压他,亲他的下巴,“骗子,骗子。”

陆弦想说话,说不出来,咳了两声,把肖时吓坏了,从他身上爬起,给他顺气,医生这时来了,她才退到一边去。

陆弦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但身子弱,体虚,医生护士走了一圈,病房里一堆人,他朝她招手,“过来。”

眼神坚定地,只看向她,身旁的人察言观色纷纷走了,给他们腾出个空间。

肖时心里难过,好不容易收好的情绪又崩塌了,他要牵她的手,肖时安静地坐着,说不出话。

陆弦淡淡地笑,“怎么了?”情绪来的这样大,不太像平时的她。

对他这种平淡无奇的语气,就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肖时把持不住,哽咽着,“你怎么能骗我,怎么能骗我,如果你回不来了,我怎么办?”

陆弦摸她的脑袋,吻她的额头,心里满满的歉意,太多的事,也只能安慰她,“不是已经没事了吗,答应好的,年初就回去看你,不会假的。”

她躲开他细细的吻,感觉还是不真实,使劲往他脖子里挤,依偎着,感受他呼吸的跳动。

孩子气的动作,本没有多少力气,还托着她的腰,让她贴的更紧点。

好在她的情绪只是一时的,躲在他怀里小声地啜泣,哭够了,红着眼看向他,他好笑地,想吹吹她的眼睛。

她才讲话,“可是还是很担忧,陆弦,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如果你,我不能再接受这样的事。”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如果一个人的信仰倒了,她还该怎么前行。

“陆弦,我受不了,不管是什么,都请告诉我。”才发现,对他是什么都不了解,因为爱,所以不愿深究,等着他来一一诉说,可是,他怎么能连生病这样大的事都不告诉她呢?

“是我的错,”她摸她的脸,如果不是吓到了,能哭成这样,小脸蛋满是阴郁,“好,答应你,以后都会跟你说一声,不哭了好不好?”

“嗯。”从鼻头发出的音,软软的,暖和了他的心,轻轻地,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唇上。

门外,看了有一会,秦尊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去,每一步,踩在地板上,都发出清脆的声音,有人跟他讲话,英文里夹杂着中文,在问他,“情况怎么样,里面的女孩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他含糊地应付着,最后交代,“最好不要对阿弦说我已经来过,他既然不肯告诉我病重的事,我现在来了,免得他到时又要担心。”

“好。”那人如是说。

窗外从法国运来的老梧桐,随风摇着,缓缓落了地,秦尊走到出租车面前,回头看,竟然觉得有种萧条的感觉,开了车门上了车,出租车穿过人流缓缓往前开。

秦尊转头再看,寒风阵阵吹进来,既然叶子都落了地,那他的小情怀是不是也该收一收。

陆弦恢复的很快,年尾,他已经能下床走路,只是还是不能太吹风,肖时牵着他的手,到后面的花园里晒太阳,一月份的天气,纽约早已不是太冷,阳光晒过来,暖洋洋的,陆弦坐在他身边,伸手为她挡太阳,“暖吗?”

暖,肖时钻进他怀里,不敢用力的抱着他,只笑不说话。

她咯咯地笑,牵动着他的身子也在动,“国内的事解决好了?”

“嗯?”她抬头,觉得奇怪,转念一想,自己的那些小动作,多半是瞒不了他,眼神暗淡下来,不想让他知道太多,“你不要管。”

陆弦的眼睛眯了眯,“阿时,”他自然不会拦着她,心里的结总得让她自己解,“没事,我不会干涉的,只是万一,”又担心她解决不好,要哭鼻子,偷偷摸摸地,不让人瞧见,心里默默叹口气,“再陪我一段时间,等康复了,我们回国。”

“好,”其实她也想通了,没有什么比陆弦更重要,他捏捏她白皙白皙的手,比她的还要白,“我要待在你身边,把你养胖了才行,嗯,等会回去,把阿姨端来的鸡汤喝了,不能偷偷倒掉。”

“好。”事实上,他嫌汤油水重,腻的慌,可她又爱腻歪着他,喝的时候他使小心思,总先喂她一口,一来二去,一碗汤她就喝了一大半。

似乎才想明白,她从他怀里撑起,拿眼睛瞪他,“这回我可不帮你喝,自己解决。”

他盯着她看了好半晌,低低地,不由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