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丘利位面辽阔的荒野上，不时吹拂起一阵阵狂暴的沙尘。≧残破的房屋被狂风化为沙尘，沙尘再将已经干涸的河道掩埋。人类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总是最容易被消除，它们曾以多么快的度夺去，就会被自然法则以多么快的度夺回。

在这一片弥漫的风沙中，有两个身影静静躺着，他们相距十几米的距离，只有偶尔的一次姿势变换证明着自己还活着。这是达科和VitB12，他们已经被流沙半埋，却都已没有拂去沙子的力气。

VitB12平躺在沙中，双眼紧闭，似在努力回复着体力。达科则是侧卧着，目光紧盯着VitB12，严防他的偷袭。这已经是二人的第十五次平手了，此时达科的法力趋近耗尽，无法再出任何一个攻击魔法，但他身上却还有冰霜护甲。VitB12则是体力透支，虽然还能勉强行动，但这样的状况的普通攻击也必然破不开达科的防御。而在他砸开冰甲的过程里，已经足够达科恢复法力瞬移飞走了。

达科张开嘴吐出一口沙子，出有些沙哑的声音，“时间过得真快，算起来，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吧？”

VitB12缓缓睁开眼睛，将眼球努力转到了达科的方向，“你是怎么知道雇主下单日期的？”

“我可不知道雇主下单的日期。”达科声音的振动将头上的沙尘震落，形成了一阵薄烟，“但我们第一次相见的那天，你就告诉过我时限还有235天，我可是一直在倒计时呢。”

“哈哈，是我大意了。那时没想到你能活这么久，竟告诉了你如此重要的机密。”

达科也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这令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他仰起头，看着苍青色的穹顶，仿佛透过墨丘利的天空和无尽虚空看到了阿美西亚位面。一年前的今天，他才刚刚得到肉身，还在魔法学院里没心没肺地生活着。

“从被下单的那天算起，都已经一年了。真没想到，我现在竟然还活着。”

“你说得不错，今天的确是契约上期限的最后一天。今天过后，你若还活着，那么你的价格就将被重新评估，追杀你也不再是我的任务了。”

VitB12陈述着未来的可能，平静的声音中却是隐藏了一丝落寞。对于他来说，志同道合的朋友来之不易，而势均力敌的对手更是难能可贵。达科仅仅在一年之间，就十分霸道地将这两个位置全部占据，令VitB12也是感怀着世事难料。

“如果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相识，或许……我们会是朋友。”VitB12的声音中透出遗憾，说话的同时，他也缓缓直起上半身，抖落的沙尘将周围填高，使得他自己好像是坐在沙中一样，“可惜，没有如果。”

“我们……我们现在难道不是朋友吗？”达科犹豫着问道，神情却是渐渐凝重起来。

VitB12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是自内心的喜悦，“能听到你这样问，我已经很满足了，但今天可是还没结束呢！”

达科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想要看穿VitB12。他知道VitB12这样说的意思，直到现在VitB12仍然没有放弃完成任务的努力。达科仍然保持着侧卧的姿势没有移动，他即便在这样的姿势下仍然可以调动已经恢复了一些的法力进行应变，而若在VitB12的视线中站起来却会露出破绽。

自从VitB12端掉精金监狱以来，他们二人有过三十八次交手。达科晋升为高级，已经掌握了部分空间法则，对于VitB12的突袭应付得游刃有余，即便不能力敌也可以逃掉。而VitB12的战技也在一次次磨炼中稳步提高，尤其是对付魔法师的手段更加简洁实用，形体操新的组合方式也得到应用。

三十八次交手中，十四次被达科用瞬息移动跑掉，十次是VitB12体力耗尽放弃进攻，另外十五次则是两人平手的局面。两人对于对方的技能都已经知根知底，甚至还会偶尔讨论一些战术方面的运用。

现在VitB12既然摆明态度，在这最后的时刻还想要杀掉达科，让达科很是不懂。按照道理来说VitB12的体力已经耗尽，再继续死缠烂打只会让自己的劣势凸显出来，而达科的优势自然也就会越来越明显。但达科也同样了解VitB12的性格，这个人是不会做无用功的，也就是说VitB12必然有一定把握能杀死他，才会展开这样的行动。

“难道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底牌吗？”达科直接将疑惑问出口。

“当然。”VitB12傲然道，“可不要小看维他命公会的杀手。”

VitB12的言语锋芒毕露，这也让达科知道了VitB12心中的优先级排位。朋友和对手固然重要，然而信仰却是凌驾于这一切之上。其身份先是维他命公会的杀手、是VitB12，其次才是达科的朋友和对手。

达科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尘，“虽然觉得这样的状态下继续战斗像是地痞流氓打架，很有损形象，但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奉陪一下又有何妨？毕竟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的确是最后一次了。”VitB12看着达科，眼神深邃无比，也站直了身体。

“还有一个问题。”

“哦？”

“算了。”达科摇了摇头，“如果到明天我们都还活着，我再问你这个问题。”

“唔，那可惜了。”

达科有些奇怪，二人交手那么多次都没有分出生死，为什么这次VitB12就深信能够干掉他，但他觉得多想无益，还不如直接面对。

“开始吧。”

“开始了。”

话音刚落VitB12的身影就在原地消失，同时达科的左侧一阵光影变幻。达科并没有用闪现术进行规避，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躲闪开。VitB12影越度极快，即使达科立即瞬移，也会挨上一刀，还不如先是以自身的防御硬抗一次，进行一下对攻，待防护濒临破碎的时候再行脱逃。而且影越的消耗远比达科的闪现术小得多，与其拼消耗是不明智的行为。在多次战斗中，达科才找到了最佳的应对方法。

当VitB12现出身形的时候，一枚冰锥刚刚好在上方成型，迅疾地砸向VitB12的头顶。达科现在仍然无法瞬冰锥术，但施法时间却是能够控制在1.25秒。这一年来的战斗，使得他不仅在战斗意识方面有了很大提升，而且在魔法持咒时间上也大大的缩短了。

达科的冰锥术持咒时间恰好能够及时打击到影越而来的VitB12，若是VitB12躲开那么也就无法攻击到达科了。果然血红色的冰锥直接砸在了VitB12头顶，他只能依靠自身的魔法抗性来抵御这次攻击。

然而达科预想中的打击并未到来，VitB12竟就那样保持着姿势紧盯着达科的移动。达科一时有些奇怪，VitB12为什么生受了冰锥术却不攻击自己？紧接着达科就得到了答案，只见VitB12的身影再次变得一阵模糊，竟是连续地动了影越！

达科对于VitB12这个对手的了解仅次于自己，他深知影越这个技能对身体强度要求极高，当初Vitk4只用了一次就已全身内出血，而VitB12虽然拥有更强的身体，却依然需要在每一次影越过后进行较长时间的调整，连续使用对其身体的伤害其实不下于硬抗达科一个四级魔法。

但VitB12就是这样义无反顾地用了出来，达科从未想过他会用这样的战术，急后退的身体根本没有预留应变空间。于是直接撞在了另一具身体上面，接着就被两只强有力的臂膀夹住了双臂，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

达科暗叹，这就是太了解对方的坏处，对方的每一个技能都清楚地知道其冷却时间、作用距离、伤害程度等，本能就在瞬间相应地制定了最经济的战术，并在对抗中用出。然而一旦对方突破了自己所掌握的资料，那么这个最经济的战术也就没有了应变的范围。之所以会习惯性地制定最经济的战术，还是因为双方打持久战的战略需要，然而VitB12这次却不再想打持久战了，达科却还在以固有方式应对，瞬间就落在下风。

达科的表情有些惊讶，却并不慌乱，他感受着背后控制住自己的VitB12，宽阔的胸肌竟有种舒适的感觉。他顿了顿才问，“VitB12，不得不说，你这招让我很惊讶，而且确实起到了作用，将我控制住了，但你呢？连续用了两次影越，恐怕你的大部分内脏已经破裂了吧？”

VitB12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然后如实回答，“心和脾都裂开了，肾也破了一个，相比之下肝的状况好很多，至少能撑过一天，胃倒是没什么事，看来我也有做吃货的潜质么。”

达科听到VitB12伤得这么重，也很是惊讶，“你之前使用影越不是都像没事人一样吗？为什么连续使用就会伤得这么重？”

“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成倍数的关系。如果说使用一次相当于挨了你的三级魔法，那么连续两次就相当于挨一个五级魔法。”VitB12如实地回答，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这么大的副作用？”

“你们魔法师的闪现作用相仿，但却需要更长的持咒时间。相比之下影越的动更快，自然要付出自残为代价，也算是个平衡吧。当然，Vit那种变态除外。”

VitB12倒是很看得开，在达科的印象中，他似乎从不曾为了什么事情而抱怨。在说话期间，VitB12也没有放松对达科的控制，达科双臂始终被紧紧勒住，没有丝毫机会。达科只好继续问道，“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呢？这样虽然能够控制住我，但却无法攻击。想要攻击就必须放开我才行，那样我就能够在两秒之内用随机传送卷逃脱。两秒时间你可以动两次攻击，可现在我身上还有冰甲，即便你用天倾也无法在我逃离之前干掉我。”

“你说的对，用这种方式是无法杀死你的。但这次被我逮住，终究是你输了。”VitB12十分同意达科的分析，语气中却透出了一股萧索的意味。

“不惜自残，就只为了赢我这一次吗？”达科喃喃自语，虽然相互敌对，但他竟因为VitB12无法完成任务而感到有些伤感，“放开我吧，及时找个牧师治疗一下，你还能活下去。”

“达科，你还是不了解我。”VitB12笑了，“维他命公会就像是我所信奉的神明，而每一次任务都是需要用生命去践行的信仰，仅此而已。”

说着，VitB12的手中出现了一块灰色的五菱锥晶体。达科的眼角余光看到晶体，隐约想起好像在哪看到过，但却一时想不起来。联系到VitB12的话，他猛然双眼圆睁，惊骇欲绝地叫道，“无界水晶！这是无界水晶！VitB12你疯了！”

无界水晶是一种相当稀有的矿物，因为它的可晋阶属性。在长年累月的聚集中，一块无界水晶中的能量也可以不断压缩，使得它的量变引质变，就好像人类魔法师一样产生等级的晋升。而无界水晶又是死物，使得高级位面中的高等阶无界水晶可以带入低级位面，用来启动特殊的魔法阵或炼金机械等。简单来讲，无界水晶就像是它所诞生位面的一角，它的里面蕴藏了那个位面的法则，只要拥有一块无界水晶，就相当于接触了那个位面，并可以汲取其中的力量。

正因为这个原因，使得低级位面中也能够依靠无界水晶来接触高级位面的力量层次，以此来晋升个人的等级。当然这一过程通常都是在虚空中完成的，若是在低级位面里进行等级晋升，突破了低级位面的力量上限，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VitB12的全身就都包裹在一团不稳定的能量当中，他体内的斗气更是完全释放开来，放肆地将无界水晶中的力量吸取成为自己的力量。

“我的等级就要提升了，突破墨丘利位面的力量上限，我们将一起被位面法则所攻击和排斥，最终化作位面中的尘埃。”VitB12沉声说着，看了一眼在自己控制之下的达科又说，“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