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科手中的地图并不详细,羊皮纸甚至陈旧得快要腐化了,但他有着定位仪的辅助,不会走弯路。一路西行,他很快看到一座城镇,这里便是马诺镇。仅仅相隔十几公里,约克镇还是个三不管地界,而马诺镇却已是天空教会的地盘。这附近有三处矿场,也因此而形成了一座规模稍大的城镇,虽然交通不便但也比约克镇要大得多。
达科来到马诺镇时,由于正值午后闹市时间,人来人往的倒是颇为热闹。镇内街道两旁都摆满了摊位,摊位上不乏一些优秀的装备和道具,不过达科对此并不关心,公开的市场上不会有他想要的,只有黑市才能买到好东西。相比黑市上货品的成色,白天这些货物还是稍显平庸了。
达科已经从矮人铁匠那里得知,黑市要到晚上才开放,于是也不着急,在镇里随便闲逛起来。他准备买一些羊皮纸和魔法墨水,抄写些卷轴晚上放在黑市上出售。
马诺镇是个较大的城镇,即便在白天的市场上,能够买到的东西也比较齐全,不是之前的约克镇能够比拟的。然而相比于魔法学院,这里出售的魔法材料还是太过基础了一些。
比如抄写冰系魔法卷轴所用的墨水,是用八种植物汁液融入三种矿石粉末制成的,这样的墨水才能够承载冰系魔力。而二级魔法卷轴的墨水又比一级的需要更高级的魔植,制作过程较为繁复。出在学院当中,只要去购买草药师学员研磨好的成品墨水就可以了,然而这里却没有,只能自己收集材料再研磨墨水。达科只懂得一点制作墨水的常识,比例也难以控制精确,其效果可想而知。而羊皮纸由于是常用的材料,在镇上就能买到成品,但其制作工艺和品质相较之下差了许多。羊皮纸和墨水的品质,都与所抄写出魔法卷轴的威力和成功率息息相关,这也就决定了铭文师的成长。
达科直到现在才深刻了解到,魔法公会下辖的魔法学院带给世界的是什么。魔法学院将众多魔法师集合在一起,由不同辅助职业的魔法师来提供各种各样的半成品,再经由其他魔法师制成成品。一件魔法物品从原材料到成品的过程中,先后有着十几名魔法师的参与,每一位魔法师都精通于不同的辅助职业,这是保障魔法物品品质的最重要途径。正因如此,魔法公会才有底气每年召开一次魔法交易会。
形势所迫,达科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暂时做一下全职者。他搜遍整个镇上的市场,购买制作墨水的几种材料。墨丘利位面本就矿产丰富,三种矿石很容易买到,但却是成块的而不是粉末,还需要自己进行粉碎。这也就罢了,更令达科无语的是,八种植物里面竟然有一种银藻在这市场上买不到。银藻是一种海里常见的魔法生物,阿美西亚位面海洋面积极大,自然也有着大量的银藻,然而达科现在却是在水源短缺的墨丘利位面当中,这种生物也就成为了稀有物种,找遍整个马诺镇的市场也没有。
达科万分无奈,想要放弃自己的计划,但看看手中已经买好的几种材料,又觉得不甘。他思虑良久,决定行险一试,试试少一种原料的墨水能不能成功将卷轴抄写出来。
接下来还需要购买羊皮纸就可以了,达科怀着愤懑的心情走进了一家出售魔法装备的店铺里。说是魔法装备店,其实就只是一家收购别人猎杀的魔兽,再简单分解成各种材料的店铺。需要特殊工艺的物品会再转手出售给饰店、武器店和服装店,而一些较为简单的处理则可以自己完成。这样名不副实的店铺,在马诺镇中有三家,达科进入的是看起来规模最大的一家。
进入店中,达科看到墙壁上挂着各种不同魔兽的完整兽皮。他一个个的看过去,现大都是一、二阶魔兽,偶尔也有一只三阶魔兽。能够猎杀三阶魔兽,必然是其背后有着一位高级职业者,或是多位中级职业者供货,于是达科知道这家店铺的实力也是不可小视。
三阶以下魔兽的兽皮基本都用来制作羊皮纸,放在面朝门口的柜台上整齐地铺放了十几张。而三阶以上的则用途更多,能够制作皮甲、护腕和披风等装备,所以都是原皮挂放着,再依用途不同来进行不同的处理,之后剩余的边角料才会用来制作羊皮纸。
达科看过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柜台的羊皮纸上面。走到近前,他才看到在那一摞羊皮纸后面,坐着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他正微眯着眼睛,对手中切割好的一块兽皮进行着处理。
兽皮在他的手里仿佛是没有形质和厚度的物品,各种奥术魔法轮流不间歇地作用其上,不一会就变成了一张昏黄色的羊皮纸。达科仔细看着他的手法,这样的手艺其实并不算十分好的,在魔法学院里就有很多学员能达到这样的水平,但重点在于现在这里是墨丘利位面,在经历过购买墨水的打击本不再对材料报太大期望的达科,看到这点顿时觉得心情好了些。
一阶的羊皮纸是将兽皮经石灰水浸泡,脱去体毛,两面刮薄,拉伸、干燥,再打磨制成的。二阶以上的羊皮纸,为了保存其中的柔韧性、导魔性和承载力,在制作过程中需要更加复杂的魔法工艺。这些魔法工艺的处理越是精湛,羊皮纸上面能够保留的原兽皮成分就越多、质量就越高,以此能够看出一位制作者的技术水准来。比如若由达科来制作二阶羊皮纸,其中的成分大概只能保留3o%。而面前的这个山羊胡,制作出的二阶羊皮纸也能够保留8o%以上的成分,这就是专业的差异。
山羊胡将处理好的羊皮纸铺放在柜台上面,抬起头才看到达科,他的胡子顿时翘了起来,“你来做什么的?买兽皮吗?可别指望我会给你低价,现在的价格就是这样了!以前便宜那是因为以前还可以卖肉!现在就只有兽皮,不买就滚!”气急败坏的口气显示出他就是这家店的店主。
达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阵抢白,一时间不知所措。回头看了看那些挂在墙壁上的兽皮,现确实每块皮下面都有一个标价。相较之下,这标价确实贵了两成左右。
达科还没买东西就被人骂,心里有气,转身就走了出去,毕竟这镇上也并不只有这一家卖羊皮纸的。出去的时候,他正面遇上一个青年面色忧愁地走进来,似有心事差点与达科撞上。达科闪身躲开,就走出了店门,却听见里面传来那青年的声音,“老板,没办法了,我们所有人手全去帮忙,也没办法将这些数量的魔兽再腐烂之前处理好。”
达科听到这个声音,一时有些不解,就站在门外没有走远,侧耳倾听着。里面又传来那个老板的声音,“混蛋!那群傻子只知道把伤了的魔兽弄死带回来,搞得现在都要烂掉了!”
青年解释着,“那群佣兵和冒险者都没什么脑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只会为了几个钱卖命,哪里知道市场饱和了也会降价的。”
老板怒道,“我不是说这个!你这个笨蛋!我说那些魔兽的肉都要烂掉了!你这个混蛋!你是没经历过以前艰苦的时候!那时有一泡马尿给你喝都得谢天谢地!”
青年沉默了一阵,似乎在想象着马尿的口感,过了一会才说,“老板,那些魔兽只能把皮剥下来,肉没办法及时制成肉干,也只能烂掉了。”
“混蛋!叫你去想办法,你就告诉我这些!”
“肉!”达科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词汇,头脑急转动,整理着其中的因果。
青年很是无辜,低声嗫嚅着,“可惜了,找不到冰系魔法师进行封存,听说他们能用冰块把尸体封存起来,一年都不会坏掉。”
“连墨丘利位面都没出过,你小子懂个屁!”老板骂了一句,“你听说的那个叫寒冰牢笼,是冰系高级魔法师才能释放的。且不说能不能找到高级魔法师来帮忙,就算真的有人愿意用魔法封存魔兽的尸体,但寒冰牢笼那个魔法体积有限,也无法一次性将那么多魔兽封进去,高级魔法师可是放一个四级魔法就法力见底了。”
青年一阵沉默,接着又低声腹诽,“我还以为你们魔法师都是无所不能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懂个屁!”老板的音量一下子拔高了八度,“魔法师虽然不是无所不能,但也远远不是你能轻视的!”
达科定了定神,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沉稳地又走进了店铺里,“不好意思,刚刚在门口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请问哪里有处理不完的魔兽尸体吗?我想进点货。”
达科的进入令老板有些奇怪,刚刚这个披着斗篷的人明明被自己气走了,怎么还会回来?听了达科的话,那青年却是先插嘴道,“我们的量很大,你只买一点的话还是去别的肉店买吧,我没时间带你。”
“纯肉得要三百千克吧,不知道你们的魔兽都是些什么品种,肉质怎么样?”达科按照再在矿洞里躲藏七个月的计划计算出了需要的食物数量。
“5oo千克的野牦牛身上,纯肉大概有12o千克,不过晶核都已经挖掉了,按照二阶魔兽的市场价换算,3o金币一只卖给你好了。”青年先是疑惑,但马上回答了达科的问题,“我们这里有两只野牦牛肉量比较多,其他一些魔兽有羊熊和腐狼也是能食用的,足够你的需求了。”
达科点点头又问,“这些魔兽是怎么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不会是染上什么病了吧?”
青年回道,“是旁边骆驼山的矿洞垮塌了,致使山上也出现了大规模山体滑坡。光是人就死了不少,魔兽一部分被埋了,其他受伤的都被佣兵和冒险者跑去猎杀后带了回来,不然现在肉价也不会降得这么低。”
达科眼前一亮,他的空间戒指里虽然还有点金币,但却需要留在黑市上用,在买肉上能省点钱是最好的。于是试探道,“总共给你1oo金币,把你们那些卖不出去的魔兽全部给我怎么样,反正你们量大卖不出也是要烂掉的,我要多收点有用处。”
魔兽的肉比普通动物肉质要好很多,而且其中蕴含着一定的魔力,用来食用可以增加魔法师冥想的效率,对等级的快提升有很大好处。现在有这样一个低价购入魔兽肉类的机会,达科当然不会放过。
青年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1oo金币买那些魔兽,还是太少了些吧。”
“带他去。”达科正想继续还价,一直没有说话的老板却开口了,“除了我们能够及时处理好的,其他的全部卖给他吧,就按照他说的价格。”
青年一怔,很是奇怪一向抠门的老板为何要做这单买卖,却听老板又继续道,“食物来之不易,能少浪费一点总是好的。”
老板的话深得达科的赞同,他在矿洞里也是只能吃半饱,对食物的难得深有体会,不由得对老板的感官好了许多。
“还有,我需要些二级的羊皮纸,你们这里似乎很多。”达科轻轻抚着手指上的空间戒指,又指了指旁边正在制作的羊皮纸。
“二级羊皮纸八个金币一张,这个没得还价的。”涉及到自己制作的羊皮纸,老板又恢复了一副强硬的嘴脸,好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体会过奥兰多对抄写作品价值的执着,达科对此也不以为意,直接用现金买了二十张二级羊皮纸,然后就跟着青年向屠宰场的方向走去。
屠宰场就在店铺旁边不远的一块空地上,里面到处躺倒着些魔兽的尸体,一部分已经是半肉泥的形态,显然是在山体滑坡中被压死的。靠近内侧则是几个屠夫操着杀猪刀,在卖力的剥皮并收割材料,而剥去了皮毛和晶核的魔兽尸体,就那样堆成了一堆,大都只是简单地分割成几大块,每一块都有五千克左右的重量。
青年指着那堆魔兽尸体,有些疑惑地问,“这些都是可以卖给你的肉,你打算怎么带走呢?”
达科上前拎起一个蝎尾蜥的后腿,闻了闻味道,“这些魔兽是有点多了,不过只要体积不过六个立方米,我就能带走。”达科计算了一下空间戒指里剩余的空间,随口应道。
青年脸上泛出奇怪的神色,终于还是点点头,“那么成交。”
达科走上前去,看着面前这堆比他还高的小山一般的肉堆,流露出欣喜神色,随即手中拿出魔杖,心中默诵咒语。随即一块块坚冰凭空出现,每个冰块都封冻了一大块分割好的魔兽肉。
“这是……”青年人眼睛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堆被瞬间冷冻住的动物尸体,“冰系魔法……难道这就是寒冰牢笼吗?”青年疑惑了一瞬,随即摇头,“不对,寒冰牢笼的体积比这大得多,而且也不可能瞬出来……”
达科回头看了看青年的表情,笑了一下,斗篷那巨大的袖子轻轻甩了甩,十块魔晶就整齐地码放在地上。然后右手探出向着已被封冻的魔兽尸堆虚抓,那堆冻肉就已凭空消失。
“这……难道……”地上的魔晶没能够顺利转移开青年注意力,“竟然能够将寒冰牢笼控制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青年的脸色转而变得铁青,他没想到这个隐藏在斗篷中的人竟是个神秘的强者。
达科释放出了足足二十多个缩水版的寒冰牢笼,法力也已所剩不多,拿出一瓶强效魔法药喝了下去。对于别人的惊讶,他并没有受宠若惊,毕竟不是什么地方都像魔法学院那样,遍地都是魔法师,在墨丘利位面,魔法师还算比较稀有的职业。
达科耸了耸肩,就在青年的目送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