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民间疾苦 良师益友(1/1)

长长的驰道上,方杉的马车正在缓缓而行,镇元子与唐清则骑着黄褐色的草原马相伴在两侧,他们已经走了大半天的路程。中途在一处路边的茶馆吃了午饭,喝了点茶水。

一路上镇元子都没有什么话,他骑马的时候,多数时间都闭着眼,静静的修炼。唐清则显的更加活泼一些,时常左顾右盼。仙羽则又不同,她往往会对着车窗外的天空静静的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杉也没闲着,他静坐在马车之中,安然的观想自己丹田的温暖。这是方杉从遗迹回来之后的一个变化,他发现自己无论去感受身体的哪个部位,似乎都是寒冷的,毫无反应。唯独用精神去感受丹田的时候,有一种温热的回应。

虽然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是人闲着,注意力总是要用到一个地方的。

此刻一行人路过了一个小村庄,从村口的界碑上看到,这村子叫上华村,已经属于章华县境内了。蹊跷的是,村子静悄悄的,似乎毫无生机,村外的田地也大多荒废了。

镇元子缓缓的睁开眼睛,对唐清说道:“清儿,这村子有古怪,你去调查一下。”镇元子有意要试炼一番,嘱咐唐清去村子里找人问问。

唐清领命,他正无聊呢,听到师傅吩咐,点点头,便去村子里找人询问。

镇元子让马车停在路边,休息片刻。

仙羽从车上下来,询问道:“师傅,出什么事了。”

镇元子说道:“没什么,只是这村子太安静了,我让清儿去打听了。”

方杉在车中也听到了,他倒是有些好奇,镇元子远远的怎么就发现这村子有古怪了?

不多时,唐清领了一个年迈的长者从村子里出来了,那老人年纪虽然大,拄着拐杖走路却十分矫健。

那老人一到镇元子面前屈身就拜,说道:“大师,请帮帮我们。”他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

这老人年纪估计比张大爷还要大,镇元子哪敢受这一拜,连忙将他扶起说道:“大爷,别着急,慢慢说,若有能帮的上的地方,义不容辞。”

原来,唐清找来的这人,是村子的村长,一听到天剑宗来人了,唐清拦都拦不住,这老人就蹭蹭的跑出来了。可见天剑宗在百姓的心目中,的确算的上是心中的倚靠。

这老人姓王,是上华村的村长,一个多月前,村子里来了一拨人,拿着官府的公文将村子里十八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的人都征了劳役,到古风山上修建官道,与关隘。

若是寻常的劳役也就罢了,但这次修建官道,条件异常苛刻,附近四个村子,几乎所有劳动力都在征役的范围之内,总共有近三百人,被拉了壮丁。

除此之外,还召集了八十位妇女随行负责后勤。工程的马总管规定,一天工作八个时辰,每人每天三顿伙食,食宿都在山上。

在山上修建道路,是个极其劳累的工作,消耗巨大,对于工作八个时辰的工人来说,本来就难以承受。这工程一连开工一个月,中间没有停歇。那些被征劳役的人哪里受的了这么大的工作量?很快就有病倒,累倒的。

但是马总管完全没有体恤百姓的意思,他手下有几十个监工,每天拿着鞭子在周围巡查,一旦发现有偷懒,动作慢的,直接鞭子伺候,简直把良民当做奴隶看。

一个月之内,工人病倒,累倒六十多人,还有三个工人送回家之后不治而亡。王村长的儿子王盛看不过去,跟自己的儿子王广一起聚集了一批人找马总管评理。

但没想到,马总管以拒不服役为由,将王盛,王广杖责五十,活活打死,其余诸人,各个领鞭刑二十,此后再也没人敢组织抗议。

王村长泪流满面,一时间连丧独子,独孙,就此绝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的悲惨。

镇元子听了王村长所言,心中怜悯安慰道:“王村长,请节哀,发生这样的事,你可有上报衙门?”

王村长说道:“当然有,我联合下华,古溪,周庄三个村联名将此事报予县令,可县令说此事关乎县城大计,而且所有流程皆是按当今律法而行,衣食住行都已安排妥当,工程结束之后,还有劳工费补贴,名正言顺,让我们必须积极配合。还说,没有追究我儿子大逆不道之罪已是法外开恩了,若再纠缠,决不轻饶。”讲到这里,王村长更是倍感不公。

唐清有些按耐不住说道:“欺人太甚,师傅,我们一定要帮忙。”

仙羽也十分难过,国家的百姓,有很多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自己该怎么去帮助他们呢?

方杉默然,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镇元子对王村长说道:“王村长,请放心,我们正好也要去章华县城,我们一定会调查此事,若是真的属实,必定给您一个交代。”

王村长斩钉截铁的说:“千真万确,望真人给老身,以及四个村子的百姓们做主!”

王村长一定要一行人留下吃晚饭,但是镇元子以事情紧急,刻不容缓拒绝了,还留下五十两银子,让村长补贴给村子里的人。

王村长跟村里的妇孺老人一起送了他们一程,甚至全村跪下感谢他们的相助。

镇元子一一安抚,告别了苦难的百姓,一行人再度上路。

这一路上,众人皆是心情沉重,镇元子一路上仍旧没有太多话语,只是嘱咐唐清与仙羽,让他们也好好想想,此事如何解决最佳,也算是对他们的考验。

唐清独自思考,坐在马上默默无言,再也不像之前那般左顾右盼了。

方杉向仙羽问道:“仙羽姑娘,此事你觉得应该如何解决?”方杉对这个世界的很多规则并不了解,他虽然也希望自己可以帮上忙,但是又怕自己所思所想的并不切合实际。

仙羽说道:“百姓疾苦,若是能与县令谈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相信他会理解的,若是他仍旧不改,我们只能将此事上报郡丞了。”

方杉点点头,但是心里却觉得,恐怕没这么简单。若是那县令能以情理说动,也不会纵容手下做出这样残暴的事了。这件事自己了解的还是太少了,必须知道更多内幕,才能说的通。

方杉问道:“天剑宗对这样的事,能直接插手吗?”

仙羽回答说:“这属于朝廷的事了,我们无权干涉,况且那个县令似乎有法可依。”

方杉再问:“劳役是每个百姓都要尽的责任吗?”

仙羽点点头,说道:“目前根据大坚国律,每人每年都有义务尽三个月的劳役,出于仁道的考虑官府必须保障劳役百姓的衣食住行,并根据劳动强度给予适当的劳工费。但是这些也没有一个具体的数目,往往都是看官府是否亲民了。”

方杉有些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国家的法律虽然有所规定,但是往往还是有很大的空子可以钻,更多的还是要看父母官是否清正廉明,体恤百姓了。

仙羽继续说道:“其实,从法律上讲,一连开工一个月,期间不休息,而且影响了农耕时间的,是不被允许的,何况他们还鞭打劳役的百姓,这更是站不住脚。若是在郡丞那里参上一笔,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方公子也不必劳心了,这件事肯定能解决的。”

方杉自嘲般的笑了笑,自己连师父的仇都毫无办法,哪里还能管的了这么多的不平之事。此事自有镇元子出马,天剑宗即使不能直接插手,凭借在武华郡的影响力,章华县的县令也不敢轻视吧。

想到这里,方杉便不再多说,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外人。

在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章华城,在城中找了一处客栈歇下。

用过晚饭之后,镇元子让唐清跟仙羽聊一聊自己所想的解决办法。

唐清说道:“师傅,依弟子所见,我们应当先了解事情的详细。方才我在路上仔细想过,古风山脉本就是武华郡与黔南郡的界山,山势险峻,连绵千里。商旅若要从章华到山对面的令都,需要绕很长的远路,若是能在古风山脉开出一条通道来,对两个地区的通商十分有利。”

镇元子点点头,示意唐清继续说。

唐清接着说道:“按朝廷律法,以建立商道为由的开山建路其所有费用都是可以上报的,但之后还会建立关隘,以征收关税,关税除开经营费用之后上缴朝廷。若真是完全按律法执行,对于章华县县令来说,并没有什么收益可言。所以,我猜,章华县的县令一定是为了缩减建路所花费的经费,才征了劳役,夜以继日的开工,以节省消耗,便可虚报账目,从中牟利。”

镇元子仍旧没有评价,等待唐清继续分析。

唐清见师傅仍不满意,便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应当收集证据,上报郡丞,证明章华县的县令以权谋私。”

镇元子开口说道:“如何收集证据?”

唐清有些呛着,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我们应该去古风山走一遭,寻得人证,以证其劳役过重且伤农时。至于虚报账目,这个我只是猜的。要取证也十分困难,除非能找到县令上报的账目,并且还要收集实际的支出作为比照。”

镇元子说道:“太麻烦了,按你的办法,我们要在这里花上不少功夫。”镇元子带着一丝微笑。其实他对唐清的说法还是满意的,他的目的不在于唐清可以得到什么真正的解决办法,而是希望培养唐清分析局势的能力。

他自己心里清楚,以唐清现在的能力与见识,可以得出这些结论,已经不易。天剑宗的弟子,绝非是只会武艺的高级打手,而是应该成为解决百姓问题的百事通,这才是天剑宗宗旨所指。要想救死扶伤,慈航普度,除了力量更多的是需要智慧。

唐清挠挠头,说道:“弟子愚笨,只能想到这些了。”

镇元子说道:“你没有说直接把县令抓起来,教训一番,为师就很满意了。”

镇元子这话惹的唐清与仙羽都笑了,方杉也十分感慨,这个世界的师徒关系,当真与父子无异。哪怕陈单与自己仅仅有一个多月的师徒情谊,但是陈单却在自己心中留下了很多的精神财富。

镇元子转而询问仙羽:“羽儿,你怎么想?”

仙羽恭敬的说:“弟子还没师兄想的多呢,我只想到用劳役过重,以及违背农事这两项去郡丞那参他一笔。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按理说,若是朝廷批准的开山建路,本应有上面派下来的督查使,以监督工程的支出。若是督查使见到这样的施工方式,就应当制止了,为什么还是由着他们乱来呢?”

镇元子点点头,有些赞许的说道:“这个问题提的很好,羽儿,明天你要去调查这件事,用常规的手段去找到这个问题背后的原因,还有一事要谨记,莫要惹人注意。”

仙羽说道:“是,师傅。”

镇元子转而对唐清说道:“清儿,我与你师妹会在章华县住上几日,你先送方公子到无极山治疗,以免耽搁了时机。”

唐清说道:“是,师傅。”

镇元子便又向方杉说道:“方公子,你的伤还是越早治疗越好,此去无极山,还有三天的路程,路上颠簸,今夜好生休息。”

方杉有些不好意思,镇元子这话似乎是在暗指自己昨晚起来练功之事,他回答道:“在下明白,一定安心休养。”

这一夜,方杉与唐清同住,唐清对方杉的过去似乎很感兴趣,两人相互聊着一些平常的话题,却发现两人相当投机,无论是谈及上华村时的见闻,以及对百姓的看法,甚至作为一个人,所应有的责任,兴趣爱好,无论哪个话题,两人总能达成共识。

方杉跟唐清许久没有遇上这样的一个人了,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