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骆家祠堂。

骆初七也是第一次半夜来这种地方,虽说每年过年她都会来祭拜,但这祠堂对她而言还是很陌生的。

大烟王朝过年有祭拜先祖的习惯,需要由当家家长带领着子子孙孙给先祖门看,这也算得上是一种缅怀和希望,骆初七也被路将军每年都领到这里,比起别人家祠堂的庄严,骆家的祠堂其实是很朴素的。

以往都是白天跟着骆将军匆匆的过来,停留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她母亲牌位所在的地方。

翠荷抱着胳膊跪坐在骆初七的旁边,只觉周身都处在冰窖里,眼睛不时的左瞄瞄右看看,“小……小姐,你觉不觉得这里很冷啊。”

“不觉得。”骆初七伸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看出来她是在害怕,示意她靠近自己一点。

“小姐,你真好。”翠荷一脸的感动凑过去。

骆初七失笑,对有些人来说,好就是这么的简单,哪怕只是让她靠近而已,但对有的人来说,好确实那么的难。

“叩叩叩。”

一阵轻缓的敲门声传了进来,声音微小但却不容忽视,吓的翠荷猛的一哆嗦,“小姐,我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敲门。”

“能敲门的肯定是人,怎么会是东西呢。”骆初七探头看了一眼,外边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到,“你去看看是谁。”

翠荷又是一个哆嗦,虽然心里很害怕,但却还是坚持的站了起来,没办法,她的眼里和心里只有小姐,小姐让她干嘛她就去干嘛,“那,那小姐你小心点,我去了。”

小心?

这里有什么好小心的,真是一个胆小的丫头,骆初七跟着起身,率先朝着门口走去,“这有什么好怕的,真是给你小姐我丢人。”

被自家小姐训斥之后,翠荷小嘴立时一扁,闷声说了声是。

门打开之后翠荷才发现,外边站着的确实是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她很熟悉的人。

“大少爷!”

骆子辰忙把手放到了嘴边,作出噤声的动作后推门进来了,骆初七和翠荷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光是看那份量,和骆初七在自己小院子里吃的晚饭也没差了。

“哥哥,你怎么敢偷偷给我送饭呢,爹知道了肯定也要罚你的。”

“不会的。”骆子辰笑了笑,“父亲虽然罚了你,但他心里也不好受,早在我去厨房要人做了饭菜的时候,父亲肯定就知道我是要来给你送饭的,既然没有阻止我,那便是默认了。”

说着把食盒放下了,“这里待着可还好,是不是有些太阴冷了,我让人给你送床棉被过来?”

食盒打开之后,一屋子的肉香夹带着米饭香味充斥开来,许是真饿了,骆初七肚子竟咕噜噜叫了起来,引得翠荷和骆子辰忍笑忍的辛苦。

骆初七不由睁大了眼睛。六方的七层食盒,黑檀木的面上用金线勾勒了富贵祥云的图案,最上层放着个青花瓷的大盘子,盘子上摆着烤的喷香的鸭,这是骆初七一向爱吃的。鸭要新鲜的,头三天就喂料水儿把鸭身上的腥味给压下

去,吃的时候现宰杀放血刨肚,而后用冰水镇着往肚子里填上香料,腌半个时辰拿出来上火架子烤。

这鸭烤的时候也有讲究,用的烧火棍必须得是果木的,烤的火候也要掌握好,在烤的过程中要刷三遍蜂蜜,这才保证了这鸭烤的外皮焦香,让人吃了一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葵嬷嬷做的啊?”骆初七眨眨眼,伸手上去揪下来鸭腿塞到了翠荷的手里,“翠荷快吃。”

骆子辰看着她瞬间鲜活起来的眉眼,笑弯了眼睛,“嗯,我告诉她你想吃烤鸭,她颠颠儿的就去做了。”

食盒里边的菜全部都拿了出来,都是骆初七平时愿意多吃的,除了那些吃食还另备了茶水一起摆放着,骆子辰亲自倒了一杯送过去,“夜里可能太寒了,给你备了热茶。”

说着眼睛四处扫视了一圈,越看脸上的神色越是凝重,“这也太空旷了些,你们两个姑娘在这里怪害怕的,要不我今晚留下来陪你们吧。”

“唔!”骆初七一面摆手一面咽下嘴里的糟鸭信,“那可不行,哥哥你是有早课的,在这里呆一晚上,明天你哪有精神去对付那些兵丁啊。”

“胡乱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不差这一天。”骆子辰笑笑,往她碗里又夹了一筷子牛筋。

骆初七哪会同意,一双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哥哥你必须要去,一天都不能放松,你今晚要是留下来,我就……”说道这里,骆初七“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要不然我就不吃饭了。0

她都放下筷子了,翠荷也赶忙把筷子也放下了。

骆子辰闹不过她,担心她真的不吃饭晚上难熬,也就作罢了,陪她吃了饭又喝了茶,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就被死活赶走了。”

祠堂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刚骆子辰在的时候翠荷还敢吃吃喝喝的,他一走,她连筷子都不能安心的拿了,只觉得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似得。

“小……小姐,我觉得有人一直在盯着我看,怎么办。”她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骆初七自己就是重生来的,她怎么会怕这个,闻言不过笑笑,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肉,“嗯,说不定是喜欢你呢,你怎么不给人家打个招呼?”

“啊?”翠荷迷茫,打招呼?“小姐你说的是谁啊,谁喜欢我,我又给谁打招呼?”

“当然是你说的总看你的那个啊,总看着你就是喜欢你,你给人家打个招呼也不过分吧。”

话音落地,翠荷整个人就扑到了她的身上,尖叫声不绝于耳,刺的骆初七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聋掉了。

“翠荷。”她忍耐着叫了一声,翠荷却还是尖叫个不停,骆初七倒抽一口冷气,一个暴栗砸到了她脑门上,“别叫了,你小姐的耳朵都要聋了!”

“小小小,小姐……你,你看到了?”

翠荷一张脸吓的惨白,嘴唇也已经没有了血色,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涣散的像是被风吹过的湖面。

“没看到,骗你的,谁没事藏在这个屋子里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吗?”骆初七说的这个谁,其实指的是鬼,但她话音刚落地,似乎是对她这个定论的不满,角落里传来了咳嗽的声音。

这下别说翠荷了,就是骆初七自己都忍不住绷紧了身子。

开什么玩笑,这个屋子里真的不干净?!

完了完了。

以前骆初七是不相信这些伸啊怪啊的,但她重生以后,就非常的信奉这些了,所以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

心情缓和下来,骆初七越想越不对劲,那声咳嗽有些熟悉,声音也有些熟悉。

她眨了眨眼,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翠荷吓的要抓她却没有抓住,看着自家小姐都过去了,翠荷也没有那个时间犹豫了,咬牙跺脚也跟了上去。

管它是什么呢,她是不会允许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她家小姐的。

骆家的祠堂很黑,高高的屋顶上悬挂着几盏八宝琉璃灯,但那昏昏暗暗的光只是给屋子又添了一丝神秘色彩,反倒显得更诡异了。

“谁在哪里?”

离的还有几步的距离,骆初七停下了脚步。

那个角落里昏昏暗暗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但她依稀看到那里有个人影,身形挺拔,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黑影里那个人没有说话,骆初七捏住了下巴。

奇怪,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屋子里边,她看到角落里有个人影,但却没有害怕的感觉。

为什么?

除非……

“慕沉月?”骆初七试探的叫了一声。

跟在一边的翠荷愣住了,什么?小姐刚才叫了谁的名字,是她耳朵幻听了吧,为什么……小姐叫了太子殿下的名字?

但让她更吃惊的事发生了。

黑影里传出一声轻笑,接着一只脚探了出来,黑色素面的靴子,上边绣着个鹌鹑蛋大小的翡翠,紧接就是整个人,翠荷紧紧盯着那处黑影,紧接着,眼眸一点点慢慢的睁大。

真的是太子殿下!

“慕沉月,你可真够闲的,半夜不睡觉却跑进我们骆府的祠堂。”骆初七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到了放着牌位的地上。

慕沉月背着手跟在身后,脸色看起来淡淡的,那张脸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更添了一丝的神秘感,本身就长的那样好看,翠荷几乎看痴了。

“你哥哥对你很好。”他走到骆初七跟前,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话。

骆初七知道,应该是刚才的事他看到了。

“你不知道偷看别人很没有礼貌吗,亏你还是太子殿下呢。”

“我并不是偷看,只是凑巧罢了。”可不就是凑巧吗,窗外的暗影卫也忍不住想翻白眼了,这个凑巧可真是够巧的,知道骆初七被关进祠堂,从皇宫千辛万苦的隐秘而出,又夜闯将军府,但这些到了慕沉月嘴里,却成了凑巧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