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初话语带着嘲,何尝又无几分讥讽。

秦蓁想起韩则,指甲不由陷入掌心,有些疼。

输液的那只手陡然被按住,傅恒初的脸色有些不悦,“不要用力,血会回流。”

秦蓁垂眸看向输液管,果然看见在针头附近有些微红,手被按平后,倒流出来的血又重新被推回血管中,然后恢复如初。

就像她和傅恒初之间波动的汹涌,在这须弥之中,已然消散不见。

秦蓁说:“有点困。”

“你睡。”傅恒初不计前嫌,对于她这个妻子,他一如既往地大度,甚至伸手替她掖好了被角。

这样的温存,让秦蓁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底染上几分微茫,她问:“傅恒初,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我们的婚姻,你会怎么做?”

这句话显然触到傅恒初的逆鳞,眼底的湛黑骤然一深,抿唇看着她好一会儿,回答:“至少不会大度到放你走。”

“可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

傅恒初手指微缩,话语却仍然淡淡如初,“这世上无爱夫妻那么多,却没有几个丈夫能容忍妻子的背叛,我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秦蓁明白了,她阖了眸,苍白的唇角翕动,“傅恒初,如果有一天你厌恶了我们的婚姻,我会选择成全。”

夜深静谧,她的声音在房间里打了个卷,一字不漏地传入傅恒初耳中。

作为妻子,秦蓁无疑也很大度,只不过这份大度,在傅恒初看来却有几分蛮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她开口的时候无波无澜。

“你没有机会。”

好一会儿后,秦蓁听见傅恒初如是答。

话语沉着,不容商榷。

她心间,有一瞬的微颤,然后被寂静的夜色掩盖。

……

秦蓁在苏园住了两日后,感冒已有转好的迹象。

这两日,傅恒初变相地禁了她的足,虽然并没有剥夺她与外界沟通的权利,但是苏园她是一步也踏出不得。

经过傅恒初的特许,唐小年次日也搬来了苏园,从她口中,秦蓁得知韩则在当日就回了江城,威廉更是早就准备离开,自然也没有停留的理由。

唐小年不知从哪得知秦非和韩则的事情,这两日,一提及言语间总带着几分情绪。

秦蓁明白,这是偏见,又或者说是对她的偏袒。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心境亦很复杂,她对唐小年说:“这样也好,秦非怎么说也是我从小到大看着长大,性格怯弱了点不错,但她心思并不坏。”

“即使她的怯弱曾经把你逼进了绝境?”唐小年抬头问她:“阿蓁,你甘心吗?”

她要问什么,秦蓁心知肚明。

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

秦蓁捻掉一片新叶,借以掩饰左胸腔那股闷疼,“年年,此事莫要再提,从今以后我只是傅家大少奶奶。”

唐小年不愿再戳她的伤心事,“你不乐意我提,我不提便罢。阿蓁,有件事我要同你说。”

“什么事?”

“时墨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来接我回江城。”

唐小年言语间,夹带着蜜意。

显然,她和时墨之间的误会已然消除。

秦蓁拂掉手里的那片新叶,笑着点了点头,“好。”

唐小年也笑了,朝阳下,面庞明媚。

秦蓁想,她的爱情不得圆满,能够看着好友幸福,何尝又不是一件幸事?

下午晚些的时候,时墨如约来了苏园。

C市初夏悄然而至,在C市颇负盛名的苏园更是满园鲜花盛放。可唐小年看见时墨时,脸上的笑容令四周的鲜花都有些黯然失色。

时墨到来时,傅恒初并不在,听说是去处理度假村的事宜。

三个故友浅聊了一番后,秦蓁便找了个借口把唐小年支开,看着时墨说:“这些天,小年很不开心,我看得出来,你有事瞒着她,但是无论如何,请不要伤害她。”

时墨薄唇紧抿片刻后,才掀开了一条缝:“人这种生物,在面对别人的事情时总能时时保持理智,可若那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总是踌躇不前,这种进退两难的心境,我想你再清楚不过。”

秦蓁怔了怔,蓦地想起那日池塘边傅恒初的话语。

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再如何牵肠挂肚,也终究只是个外人。

三人交情再好,但只是交情,在唐小年与时墨的感情间,她也不过是个外人。

秦蓁叹了口气,望着不远处一蹦一跳奔来的唐小年,眼底涌上淡淡的怜惜,“时墨,若伤害不可避免,请尽量手下留情,小年不是我,没有过早地承受喜悲,有些伤害对她来说,是灭顶之灾。”

时墨眸色一黯,“我不愿意伤害她。”

不愿意,终究不是不会啊。

秦蓁移开视线,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时墨离开前问了她一句,他问她:“韩则知道你嫁给傅恒初的真正原因吗?”

秦蓁摇了摇头,“他没必要知道。”

“你牺牲自己成全他的梦想,他却辜负了你的期望,阿蓁,你难过吗?”

难过吗?自然是有的。

只是,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秦蓁阖了阖眸,她明白时墨想表达什么了。

“难过,但是不后悔,因为我明白,如此对他和我而言,最好。”

“我亦如此。”时墨颓然地笑了笑后,携着唐小年离去。

二人离开不久,傅恒初归来。时间掐得太准,以至于秦蓁不由怀疑他是故意给她和故友空档叙旧。

秦蓁没问,傅恒初也没解释,见她穿着单薄,让人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后,说:“明天我们回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