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不会难过,她以为只有愤怒和失望,可是这一刻,心里还是有点钝钝的痛。

她以为那是他的良人,却不想,只是一场错误的笑话。

其实,那会儿与乔小如他们一起去偷偷相看青苗的未婚夫,她便无意中看到了他。

那个身影,她心心念念盼着的人,她不会看错。

他明明已经回来了,却没有给自己传来只字片语,这说明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一开始她还可以自欺欺人一下,也许,那会儿他才刚刚回来呢?所以还没有来得及找她不是吗?

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过了一个多月、过了两个月,他还是毫无消息传来,她心里其实已经预感到了结局。

若他真的心里有她,又怎会如此?

不是应该像阿湛对小如那样吗?冒着风雨,顶着黑夜,也阻止不了他归来的脚步。

所以,当他终于捎信约她相见的时候,她的心里一片静如止水的平静,已经没有丝毫的期盼了。

可她还是来了,说没有期盼,总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侥幸。

可是,听他一开口便是对自己的谴责,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卢杏儿一边流泪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喃喃,突然捂着脸蹲在地上放声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个渣男或许什么话都不对,但也有几句是对的,她已经这个年纪了,除非给人做填房,不然哪里还有好人家会娶她?所以这辈子,真要这么孤零零的过了吗?

她曾经渴望有个家,有个可以风雨同舟、携手与共的伴侣,这是都没指望了吗?

三嫂、小如他们是对自己很好没错,可是,那毕竟不是自己真正的家啊。无端端的,心里总会有一种无根基的虚浮感。

她曾寄希望于他,没想到——

身后似乎传来脚步声,卢杏儿虽然在呜呜咽咽的哭着,依然听得分明。

身子一僵,卢杏儿手忙脚乱的擦着眼泪,慌乱间想要站起来,谁知道蹲得有点久双腿发麻,起得又有点急,这一下非但没有站起来,反而“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

“小姑姑,你没事吧!”纪连瑾急忙上前,伸手想要去扶她伸到一半讪讪一笑收了回来。

“是你?”卢杏儿呆了呆,倒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幸亏这算是“自家人”,没叫外人看了笑话去。

可是,姑娘家再泼辣脸皮也是有点薄的,尤其在这种情形之下,这么大个人了被人看见哭得稀里哗啦,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她便有些讪讪的,低着头没有说话。

纪连瑾看着她,心中暗叹,不由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他索性也坐了下来,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

默默的陪着她,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小姑姑,为那种无耻之徒难过,可太不值得了!居然敢叫小姑姑做妾,咱们回去跟小如说一声,看不打死他!”纪连瑾到底忍不住相劝道。

这位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在乔小如家住得久了,也染上了些乡下人家的粗俗霸气,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恶狠狠的。

卢杏儿呆了呆,睁大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都听见啦?”

纪连瑾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下意识缩了缩,有些尴尬的挤出一抹笑点了点头。

卢杏儿脸色微变,眼睛睁得更大了些:“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不对,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呃——”纪连瑾有些心虚的往后挪了挪,吱唔陪笑道:“那个,这个,我、我看见你这个时候出门心里有些奇怪,所以就、就跟在你身后……”

“你!”卢杏儿无语凝噎。

“小姑姑你别生气、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纪连瑾连忙陪笑告饶。

卢杏儿怔了怔,反倒叹了口气摆摆手,无力的靠在树干上,苦笑道:“罢了,你看见听见也没什么,你看,我就是这么倒霉,只配给人做妾!哼!”

“那是他有眼无珠,”纪连瑾忙道:“小姑姑这么好,那样的人哪里配得上?”

不等他说完卢杏儿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摆摆手道:“你也不用安慰我了,其实也怪不得他,是我自己脾气本来便不好。算了,不说这事儿了,喂,你可给我记住了,这件事不准跟小如他们说起,对谁都不许说。”

纪连瑾“哦”了一声,忍不住又道:“真的不说吗?难道你不想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一顿出这口气吗?小如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你受这委屈的。”

卢杏儿倒好笑起来,道:“没有这个必要!小如还怀着孕呢,何必让她为这点糟心事儿麻烦?”

纪连瑾只得再“哦”了一声作罢。

看着卢杏儿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心里反倒更觉得多了几分难受。

想了想纪连瑾便道:“小姑姑要是难过,要不要再哭一下?”

卢杏儿一愣,冲他挑了挑眉。

纪连瑾连忙摇着双手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就是,憋在心里得多难受啊,对身体不好。”

卢杏儿心里一暖,又有点儿想笑,笑道:“没事了,我哪有那么脆弱。你懂得倒多。”

纪连瑾自失一笑,淡淡道:“不怕小姑姑笑话,我也是过来人罢了。因为我这病,曾经不知看过多少大夫,都说我是个短命的,倒也怨不得人家不愿意将终身误托于我。”

卢杏儿一怔。

纪连瑾接着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不讲理之人,她却不该骗我,拿我当傻子耍。一边说对我不离不弃,一边背着我跟别的人家在议亲——”

说到最后倒变成了是我蛮不讲理死活纠缠……

纪连瑾手心一紧,低低的笑了笑,愤懑而苦涩。

最讽刺的是,她议亲的对象是他那继母的弟弟。他那好继母到处一脸为难委屈的哭诉他无理纠缠,到头来什么都成了他的不是。

卢杏儿原本只当纪连瑾是故意这么说哄劝自己的,此刻见他这副神情不由有些动容,同情之心大起,忍不住安慰了他起来,又笑叹着说起自己和张齐相识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