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激动,不要牵动伤口…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安抚着,医生缓缓抽回针,珠心也慢慢闭上了眼睛。医生示意下,所有人都慢步退了出去。
“医生?”
“病人以前,是不是发生过很不好的事情?”
医生一截话,殷以霆当即点了下头,却没多说什么。随即,医生便开口道:
“这就对了!以前有过这样的病例,我们称之为‘自我保护症’,病人经受了重大挫折或者刺激后,身体本能便会形成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比如,会刻意忘记不好的经历,只记得美好的,也有人称之为间歇性的失忆,病人会自我保护地忘却一些经历,记得一些经历,造成今日风言风语的状态…病人目前身体状况很弱,我建议你们不要跟她争辩,顺着她,等她身体健康恢复了,再想办法帮她恢复或者接受事实!有的病人慢慢会恢复正常,接受现状,但也有人可能一辈子就是这样的状态了!其实,一般情况,这样的状态,我们是不建议帮病人恢复的,因为很多病人忘却痛苦后很可能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一辈子都过得更开心…当然,其实,就是一种自欺欺人的状态,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医生的一番话,顿时惊呆了三人:什么意思?她刚刚的胡话有可能是真的?
殷以霆还没出声,殷俊凯先急了:“什么?这样也行?!”
她要是真这般自欺欺人的状态,岂不要缠他们家一辈子?她口口声声说得什么?不会还真有个基因变异的傻孩子吧!
猛不丁地,殷俊凯打了个寒颤:“医生——”
该不会弄个假货懵人的吧!刚想问,基因到底能不能变异成病?
殷以霆却突然开口道:“医生,这算是一种病吗?”
他一开口,顿时惊了两人一把,罗青都不自觉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他倒冷静起来了?
“也算是吧!虽然病人可能与常人无异,但精神上的确…不能受刺激!特别是她不想听的话,可能就会…比如疯叫、抵触,或者晕过去,当然,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抵触的反应自然也不尽相同!”
“我明白了!麻烦医生,帮我好好治疗,让她尽快恢复!”
话音落,殷以霆便转身往另一边走去。同时,殷俊凯跟罗青也跟了上去,电梯口,俊凯也忍不住急了:
“哥,你不会信了她说得那些疯言疯语吧!就算真弄出个孩子来,基因都变了,你不会也打算认吧?谁知道是不是你的种儿?靠了,你怎么交往这么个女人?”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差一点,殷俊凯都咒骂出声了:幸亏当年出了意外,就是,怎么不直接弄死她,一了百了?现在又这个情况,要不管不顾,传出去,殷家的名声都要受累了!
絮絮叨叨地,他没发现,殷以霆的眼底其实闪过一丝冷然的受伤:
他怎么可能认?就算真有个孩子,也肯定不是他的!当初她才一个月,被人弄到大出血,孩子还能保住?她是铁打的身体啊!而且,还这么巧,得了基因变异的怪病?
只是,这些真假有什么关系,她身上的枪伤确实货真价实的!她的枪伤恢复了,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进了电梯,殷以霆突然开口道:“对了,这个意外,到底怎么回事?”
“被人收买的,要杀你!至于幕后是谁?那个人不肯说…貌似抱了必死的决心,想必是收了钱了!不过…”
见罗青似有疑惑,殷以霆看了他一眼:“说吧!”
“他不是专职杀手,还是个半吊子的门外汉!我就是有些纳闷,都动抢了,怎么不买个专业的?这个幕后的黑手…傻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一句话,两人也都听出罗青话里的门道了。
“继续查!俊凯,帮我联系几个国外的精神权威医生专家…把这边的病例发过去!另外,她既然不能受刺激,最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明白!我会找人好好研究研究,好好照顾她!”
***
另一边,报道虽然报了,却是含糊其辞,加上没有照片,没有指名道姓,千悦看到了也是转眼便忘,并没往心里去。
只是隐约觉得,殷以霆跟殷俊凯两兄弟似乎都突然变得很忙碌,而且,在家说话明显有些嘀咕的意思,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她!
都说女人的直觉是最敏锐的!
几天的功夫,千悦大约也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两人嘀咕的话题果然与珠心有关。既然他们不想让她知道,她也是知道就当不知道了。
她依旧过着她的小日子,只是,心思已经不再单纯。
这天,刚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千悦便起身倒了杯鲜奶,最近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喜欢喝,就自己带了一些。
刚喝了没两口,一个女同事就凑了过来:“悦姐,悦姐…你有没有带…那个?”
说着,女人还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肚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早来了一个星期,我忘记我换包了…”
顺时恍然大悟,千悦翻着包包拿了两片卫生棉偷偷塞进了她的手中。
“你真是我的救星!谢了!”
转身,女人颠颠的跑了,拉好包包,千悦霎时愣住了:咦,她好像也很久没来了!
再看到自己平时并不怎么喜欢的鲜牛奶,无意识地,她已经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肚皮:会不会已经——?
等不及地,千悦先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去买了个验孕棒。
她有了?她真的有了?
洗手间里,她差点没尖叫起来!
回到办公室,她便喜滋滋地拨打了殷以霆的电话:“老公?”
“嗯,找我有事?”眼见半下午居然给他打电话,殷以霆着实乐了一下。
“老公,晚上一起吃饭吧!”好消息,千悦下意识地第一时间想要跟他分享!
“好!”
“那你下午能不能提前下班?陪我先去个地方?我们晚上再一起吃饭?”
虽然侧的是有了,千悦还想跟他一起去医院做个检查,想着也安心,晚上再一起吃饭庆祝,想着,千悦心里都美美的开始冒泡。
“这个,下午我还有些要事要处理,可能没空!这样吧,晚上我早点回家,一定陪你吃饭,好不好?”
翻着刚刚传真来的资料,殷以霆猛然想起,今天,珠心拆线,而且,这两天,她的情绪不太好,居然还真弄出了个孩子来,他还找人专门去做了DNA比对,还找了几个权威的基因专家去判断。虽然他心里不愿相信,可孩子虽然有点瘦弱、傻气,却十分可爱,而且,突然间,他也有些怕了,真怕千载不遇的机会真砸到他头上了。
虽然他真的很想要个孩子,对那个漂亮傻气、却还会喊他‘爹地’的男孩也不讨厌,可他这一刻,他的确自私的不想跟她有这个孩子!孩子傻不傻、病不病,是其次,跟她有个孩子,他突然间…无比的害怕!所以,他无比的也想要吃一个定心丸,急切地想要一个权威真正的结果!
不敢明说,自己要去医院,殷以霆只能半含糊而过!
“好吧!那你晚上一定要早点回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千悦也没多想,就挂了电话。早早去跟老板谈了天,拎着包,就准备下班。刚走出公司门口,一个快递员就迎了过来:
“千悦小姐吧!有您的一封信!”
随即,快递员便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她,签收了,翻看了下,见只有收件人,千悦还纳闷了下:
什么东西?
随手撕开,一翻,里面是几张照片:是殷以霆跟珠心,还抱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
脑子‘轰’得一声,千悦只觉得眼前一黑,不自觉地扶手撑住了一侧的墙壁,翻了翻,里面全是孩子在像是疗养院的照片,从出生到大,大约的过程也看出来,是三岁多的模样。
开始,有珠心跟孩子的,后来,有三人一起的!
看最后一张,就是近期的!殷以霆西装革履,女人跟孩子,似乎都是疗养院的衣服!
千悦大约看得出来,孩子似乎是不太正常!
后面还有一张卡片,写着几个大字:“请成全这儿可怜的一家吧,不忍的路人!”
因为大约知道殷以霆跟朱青秀的过去,再看照片,虽然像是偷拍,可有一张是殷以霆抱着孩子的,珠心还在另一边陪同,千悦丝毫不怀疑,这个孩子是曾经那个!
攥着,半天,一动未动,千悦的手不自觉地抚向了自己的肚子:她没有那么善良,也不想舍弃自己的幸福!
可这一瞬间,她真得觉得累了!
浑浑噩噩地,她还是去了医院做检查,却是在椅子上呆坐了半天,被喊了几次才进去。
后来医生说什么,她也恍恍惚惚地没听进去,只记得最后一句:“她怀孕了!孩子很正常…”
走出诊疗室,她还是幽魂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原本很高兴的事儿,突然也没了那么高兴。
电梯口,她呆站了许久,却始终没进去。
听到砰的一声,蓦然回神,电梯却已经是关闭的状态,下意识地抬手,千悦又按了一下‘下降’的按钮。
刚叹了一口气,突然一声微微颤颤的‘爹地’进入耳底,千悦一回身,就见殷以霆抱着而一个小男孩往里侧的走廊走着,孩子趴在他的肩头,流着口水,傻呵呵地,口齿不灵便,去断断续续喊着这两个字。
而另一手边,是珠心,穿着病服,似乎很痛苦,他另一只手,正扶着她。
三个人,看起来,真得是很温馨的..一家!
孩子挡去了殷以霆的视线,他并不知道身后,千悦一直如影随形。
而珠心刚拆线不久,伤得的确很严重,医生建议活动一下,他才抱着孩子陪她出来做了个检查,顺便走了走!
短短一路,两人走了很久,千悦没有上前,就这么看着三人转身离去。没有哭,没有笑,也没有难过…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所谓的重要的事儿!
正准备离开,千悦一回身,却见云鹰跟俊凯拎着东西从楼梯口上来,条件反射地,她就转身窜进了一边的门口,看着两人过去,她才浑浑噩噩地走出:
‘俊凯…他也知道?他们都知道!看起来,似乎相处得还都不错?!’
难怪她总觉得他们嘀嘀咕咕有事瞒着她?!
原来,真是瞒着她一个人!都说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这一刻,她却有些痛恨自己的直觉!
这样,不累吗?
可是,她已经累了!终归,她的幸福,是迟来的一步!
她知道,他爱她,对她好,也一定会对他们的家、他们的孩子负责,他们的生活不会改变,他会是个好丈夫,每晚都抱着她的好丈夫!她也知道,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婚姻,对她来说,虽然不完美,却瑕不掩瑜,是个不错的选择,再找一个男人,不一定会比现在幸福。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她的爱情,终归揉不进沙子!
他不是不爱她,不是对她不好,只是,他的爱,给她的时候,已经缺了一个角,割舍不掉的角!她的遭遇,他们的爱情,也着实令人唏嘘!而今,还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突然间,千悦觉得自己还是很幸福的!至少,曾经爱过,曾经灿烂过,她的人生,也并不凄惨,现在,就更完美了!
她忍不了一辈子!
其实,爱,未必要相守,不是吗?曾经,她也爱过沈封…而今,她也幸福快乐过!
眼底陡然涌上了泪意,她却突然觉得,她的风景,她的终点,也许不是最美,却会停留在下一站!
也许他们的爱,就如盛开的焰火,过了最灿烂的辉煌,都不如自己想象的深爱。即便可以得到他,她却也不愿隐忍求全!既然矛盾无可调和,那就‘彼此安好’吧!
终归,她不能如她,给不起他六年的青春,占不了他六年的时光,两年的熟识,一年的热恋,三年魂牵梦绕的牵挂…
两年,已经是她的极限,她们之间,永远有着六年的差距!她不想追,也追不上,曾经快乐幸福过,足矣!她不后悔,也不遗憾!只是,该结束了!
转身,千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