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狐望向天色,好生焦急,道:“若破不了此法,拖到月圆时,岂不更难对付么?”
烟影突然步入那阵中,众人心中一凛,可见他身前那倒影稀松,立时消散。烟影又指了指于察罕,于察罕走上前,却又见一个影子追杀过来。烟影一掌将那影子粉碎,于察罕“哇”地一声,口中流血,但也并未死去。
苍狐立时明白:这阵法对法力高强、内功绝顶之人全无效用,只需抵达鬼首境界,便可入内而无恙。
烟影说道:“此法隔绝弱小之辈,吴奇迫我等尽出高手,方能与他一战。”
廊邪心头一震:“这奸贼果然奸猾。如此一来,我等千军万马,反而成了累赘。”但到此地步,已不容他怯阵。
鲲鹏道:“既然如此,凡自信身怀万鬼鬼首能耐的,一齐进入阵中,与吴奇决战。大伙儿同赴三处,尽快破阵。”
群雄之中,廊邪、廊骏、郭玄奥、苍狐、青斩、陈灵虚、庆仲、楚小陵、鲲鹏、泰远栖、东采英、烟影、萧慎、君临尘等皆身手了得,走进阵法,不受影响。
烟影道:“咱们不可中敌人调虎离山之计,我留在军中,就不进去了。”
众人张眼瞪他,但烟影全不理会。东采英本就无意与盘蜒为敌,摇头道:“我也留在此间,防敌人进犯。”
泰远栖心想:“到此关头,不可节外生枝。这莽汉已有反心,待我得胜之后,再回来处置他。”点头答应下来。
众人匆匆商讨,定下廊邪、廊骏、郭玄奥、鲲鹏四人一路,前往西方。苍狐、青斩、陈灵虚、庆仲四人一路,前往东方,泰远栖、楚小陵、萧慎、君临尘四人一路,前往北方,分头赶往破阵之地。
群雄见这许多好手,无不心下激荡,生出不可动摇的信心来,觉得如此出击,便是阵中有无数士兵镇守,也未必敌得过这些凡俗间至高至强的武者,且每一人皆是身经百战、天赋卓绝之辈,无论斗智斗力,皆绝无落败之理。
泰远栖面带微笑,心中渐渐宁定,说道:“咱们虽阵容鼎盛,但决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彼此不合,而当齐心协力才是。”
众人点了点头,神色谨慎,分头前行,入城不见。
.....
廊邪等人一路顺利,并未遇上阻碍,城中百姓躲在家中,透过窗口张望,不敢出声。廊邪见各处飘着一层淡淡雾气,敌人迟迟不现身,不由皱起眉头。
廊骏笑道:“吴奇定未料到这阵法对咱们无效,也不知咱们已知破阵的法门,大哥何须担忧?”
廊邪道:“只是为何拦路之敌,一个也瞧不见?”
廊骏面露不屑,道:“来了也不过送死而已。咱们这四人联手,便是阎王也只能落荒而逃...”
忽然间,郭玄奥指向雾气遮蔽处,喊道:“那儿有人!有人!”
三人心中一凛,鲲鹏一掌击出,将雾气吹散,只见远处坐着一蓝袍人,那人长发披散,面目刚毅,正是涉末城中铁面无情的判官,城主左膀右臂之一的鸿海。
鲲鹏见到此人,念及当时仇恨,怒从心起,喝道:“鸿海,如今涉末城败局已定,你居然还有胆出来?”
鸿海道:“我岂能容尔等破坏吴奇心血?”
廊邪想起世间传言:这鸿海武功极高,据传更胜过吴奇,出世至今,从无败绩,连鲲鹏都败在他手上。可此时己方四大高手,各个儿更胜鬼首境界,此人前来,不过螳臂当车罢了。
廊骏拔剑在手,道:“师父,咱们上!”使出灵圣功,身上黑火缭绕,一剑斩向鸿海。郭玄奥身子一晃,到鸿海面前,喊道:“杀,杀,凡挡路者,全都得死。”掌中黑剑灼烧,化作一道圆弧。
鸿海探出手,接下廊骏剑气,身子一让,避开郭玄奥剑招。他这些时日接连将内力注入大鼎,纵然恢复极快,但仍需谨慎使用。
鲲鹏踏入八卦阵,拍出一掌,掌力莫名消失,又莫名从鸿海背后冒出来,委实神出鬼没。鸿海回过身,将他掌力接住。
廊邪运龙轩无极功,一招“飞龙入关”,踢向鸿海面门。鸿海还了一拳,一声巨响,地面塌陷,两人各自退开。
四大高手各一轮攻守,暗中估算这鸿海武学,果然极为了得,以内力而论,更胜过众人,但却远敌不过四人联手,谁知竟能有来有回,当真悍勇绝伦。
廊邪起了爱才之心,道:“鸿海,素闻你为人正直,有此身手,更远在那吴奇之上,为何不弃暗投明?”
鸿海冷笑道:“世上除了吴奇,更无一人值得我跟从,尔等蚍蜉,如何能与他这大树相提并论?”
廊邪大怒,又使残剑心诀,左手无形利刃刺出,右掌一条金龙飞去。鸿海双掌齐出,将两者一齐挡下。
郭玄奥高声道:“义弟,咱们一同对付这魔头!”他神智错乱,见着龙玄无极功,将廊邪当做廊释天,可武功当真厉害,当头一剑斩下,气势有如山崩。鸿海左手一抓,将那黑火剑捏住,两人内力发散出去,乒乒乓乓,一旁树木,有的燃烧起来,有的倒塌下去。
鲲鹏倏然从他身后冒出,一招“飞采星烛”,以掌做剑,袭向鸿海要害。鸿海身子微斜,嗤地一声,被这一掌击中左臂。鲲鹏这一掌以阵法挪移力道,直透过护体真气,命中鸿海身躯。鸿海神色痛苦,身子一时不稳。
廊骏身子圈转,剑影纷纷,这一招“流风回雪”快如闪电,力如飓风,已是他毕生所练的绝艺,尽得郭玄奥真传,也是他见鸿海露出破绽,决定一招将他杀死。
刹那间,郭玄奥拉住廊骏身子,将他提起,沙沙声中,廊骏刚刚所在之处出现数个鬼影,一通劈砍,石板如豆腐般被剖开,深入丈许,若郭玄奥反应稍慢半拍,廊骏不死也得重伤。
廊骏脸色惨白,喊道:“这是什么功夫?”
鲲鹏道:“他这叫万魂王庭,内劲悄然发散,若不知究竟,极难防范,大伙儿都小心些。”
郭玄奥似乎一下子疯得更为厉害,他喃喃道:“不得了,不得了,咱们找错人了,这敌人可不得了。”
廊邪心想:“师父疯病发作,胆小怕事!”装作其父廊释天,喊道:“义兄,咱们一同夹攻此人!”率先扑了上去,一招“龙行青峦”,拳风铺天盖地。
鲲鹏观察局势,倏然隐现,数道掌力夹在拳风之中,飘忽不定,寻破绽而动。
郭玄奥硬着头皮挥剑出手,数道黑火焰蔓延开去,瞬间已封住鸿海退路,同时仗剑抢上,从身侧夹击鸿海。
只见鸿海双手一转,三道紫光破空出现,化作三个张牙舞爪的幽灵,一个幽灵飞向郭玄奥,一个幽灵挡在他身前,一个幽灵绕来绕去,不知有何盘算。
郭玄奥“啊”地一声,大叫起来,喊道:“师妹!师妹!”竟从那幽灵身上,见到他死在徘徊之沙前爱侣的影子,他抱住那幽灵,泪如雨下,那幽灵扭动身子,从他怀中脱出,郭玄奥拔足追去,竟再也顾不得鸿海。
鲲鹏躲闪那飘忽不定的幽灵,只觉它行踪诡异,竟让自己瞧不清脉象变化,这伏羲通天道的功夫威力锐减,纠缠许久,终于一掌将那幽灵驱逐。
廊邪见两人受阻,惊怒交加,手脚加重,砰地一声,将那挡路的幽灵打的粉碎,同时重重一拳击中鸿海腹部,再飞起一脚,将鸿海踢了出去。廊骏恰巧赶来,一剑从鸿海肋骨刺入,穿过他肚子,鸿海闷哼一声,回了一掌,“喀喀”声中,廊骏口中鲜血狂喷,肋骨齐断,如落叶随风,远远跌出,在空中便昏死过去。
鸿海受伤极重,拔出长剑,抛在地上,缓缓坐倒。
廊邪见廊骏惨败,非但不忧,反而欣喜:“我当他这些年武艺突飞猛进,想不到不过如此。他受此重伤,性命多半难保,这鸿海也已死到临头了。”
他叹了口气,招出残剑,布满鸿海周围,笑道:“阁下力敌四大高手,仍能苦战至今,好生令人钦佩。”鲲鹏想起即将能替徒儿报仇,目光雀跃,喊道:“让我吸干他的血!”
鸿海转向郭玄奥,道:“伊人已不在,君岂能自存?可还记得两小无猜,可还记得青梅竹马,可还记得当年誓言,可还记得天人永隔?”
那幽灵若有若无的低声说话,随风飘散。郭玄奥哈哈大笑,泪流满面,朝那逝去的紫色幽灵磕头,忽然间长剑一横,割断自己喉咙,血流如注,转眼气绝,死时犹带微笑。
廊邪、鲲鹏神情剧变,饶是此刻远占上风,仍不禁冷汗直流。廊邪怒道:“你对师父做了什么?”
鸿海道:“他死时与一生所爱团聚,比世间所有人皆快活。你二人也想见见死去的亲人么?”
刹那间,廊邪面前走来一人,衣着华贵,气度威严,正是被他所弑的廊释天,他大声惨叫,不由连连后退。
鲲鹏四周人形站起,皆是他亲手所杀的麒麟阁弟子,鲲鹏双目圆睁,额头上血汗如雨,怒道:“这是什么把戏?这是什么障眼法?”
鸿海站起身,道:“尔等杀人之时,自会被怨灵所缠,那怨灵将一丝一缕的怨气注入尔等魂魄,我不过令往昔的冤孽有个了结,借此将他们从聚魂山招来罢了。”
廊释天一拳打向廊邪,廊邪还了一招,两人内力悉敌,轰隆一声,真气直冲天际。廊邪不禁颤抖,喊道:“这是真的!这是真人!见鬼了,见鬼了!”
鲲鹏绝望的看着鸿海,到了此时,他才明白郭玄奥所说不假。
他们找错了人,敌人可不得了。
鲲鹏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有这般神通?”
鸿海笑道:“鲲鹏,当你在仙露泉中沉浮时,难道没见过我么?当你割断自己手足,发誓要突破境界时,难道不是我引你回去么?你多次往返,最后却凭借成为鬼人而圆满,可对得起我的指引?”
鲲鹏登时如见鬼怪,双膝发软,险些跪倒在地,他惨然喊道:“你....你是湮没?你为何会在凡间?为何会帮吴奇?”
鸿海抬起头,目光欣慰,笑道:“世上除了吴奇,再无一人值得我尊敬追随。”此后更不多言,一转手,无数怨灵浮现各处,充斥天地。
鸿海闭上眼,盘膝而坐,气定神闲,休养生息。
敌人已穷途末路,精疲力竭的国王也不必再忧心,他的朝臣会替他料理一切。
王庭之下,万魂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