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栏带着道儿,直朝涉末南方边境行去,只花了一天功夫,就到了黑荒草海。
道儿睁开眼,双目无神,痴痴凝眸星空,有些发烧。王栏心想:“太乙强吞了她大半记忆,等若活生生将她魂魄斩成两截,虽然随后医治了她,总不免有些遗症。这婆婆妈妈的笨蛋,不如我将她杀了算了。”
她拿不定主意,可既然答应了太乙,倒不便轻易违誓,她轻碰道儿,以神农天香经缓她心神,不一会儿已治愈了病状。
她待在道儿身边许久,暗中监视太乙举动,若他对道儿、血寒或任何女子稍动真情,她立时就动手诛杀。
她自认为并非出于嫉妒,而是防止他在步入歧途,由高处跌落凡尘。
他始终没有。
就在这时,大地陷落,一巨大的捕兽夹翻了上来,即使闪电也不过这般快。王栏抓起道儿,数剑劈出,捕兽夹粉碎,她一猫腰,从陷阱中钻出,忽然背后无数飞刀射来。王栏探出双手,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顷刻间千百双手一齐擒拿,将飞刀全数捏住。
等她垂下手,已然变了容貌,一头红发,满面剑痕,容貌动人,双目却如出鞘的利刃,随时会杀人见血。
她肩膀轻颤,将刺入肌肤的飞刀甩落,望望天空,此地月色有异,正在魔猎。
斗神道:“你知道我穷极无聊,特意陪我解闷儿来的么?可我若不杀了你,这闷可难解。”
空中弥漫的烟雾化作人影,烟影现形,道儿已在这刺客手上。
斗神不去看他,反而缓缓扫视,道:“你算准我会到此,故而布下许多机关,异兽凶狮,你将我当做猎物了?”
在所有阎王之中,这铺设陷阱,布置埋伏,追杀猎物的本事,以这异兽为冠,如今自己陷入此人围困,想要脱身,怕要费好些功夫。
烟影不答,倏然形影剧变,化作一红发巨狮,四肢撑地,哗啦一声,霎时已在云层之中。
斗神将三道雷霆剑芒扔了出去,但数头猛兽扑下,被剑芒斩成碎末,这般缓了缓,异兽已抵达聚魂山入口处。
斗神怒目仰视,传声道:“你捉这婆娘,到底有何用?”
异兽答道:“她心中对吴奇的爱,眼下已转为恨,灵魂剧变,正是契机,她根基本高,稍加指点,立时有天翻地覆之变。”
斗神问道:“你想让她杀了吴奇,这可是痴心妄想了。他的命是我的,唯有我能杀他。”
异兽笑了笑,道:“我倒颇想试试。”
斗神道:“你不怕我搅合?”
顷刻间,异兽身上散发出凶煞的气息,似风暴降临,双目圆睁,瞳孔缩紧,直视斗神,胸腹间呼吸有如雷声滚动。
斗神与他对视良久,挥了挥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定要看看这场好戏。”
异兽消了杀意,带着道儿,步入障壁裂缝之中。斗神心想:“此人精研陷阱阵法,竟到了这般地步,甚至这魔猎亦可自由操纵,只是时候稍短。若当真相斗,只怕已杀不了他。”
她再看四周,那环环相扣、许许多多的陷阱,眼下也已消散。
......
黑暗中,苍狐感到一双轻柔的手抵在后背,掌心传来温热,化作内力,涌入经络,他体内气血本已被蜃龙针搅乱,若自行修复,耗时良久,但身后的人功力了得,又是从外相助,逐渐将乱气导入正途,纳于丹田。
苍狐松了口气,自身发力,一天之后,已好转大半。
只听青斩喜道:“苍狐哥哥,你好了?还有哪儿不舒服么?”
苍狐叹道:“贤弟,多谢再度相救,我着实无用,每次都得你帮忙。”
青斩红着脸,低声道:“你不必如此,能够帮你,我心里高兴极了。”他顿了顿,又道:“吴奇功夫太高,非独自一人能胜。我知道你家中发生的事,大哥,你莫灰心,我定要助你复仇。”
苍狐心想:“老天爷又让我活了下来,冥冥之中,再赐我一次机会。可见吴奇惹恼了天地鬼神,道与义皆站在咱们这一边。”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吴奇非一人能胜,苍狐也不必独自面对。
若要复仇,便不能意气用事。
他问道:“贤弟,你当天被吴奇捉走,又怎地逃出来了?为何练成了这一身功夫?”青斩此刻内力已不在苍狐之下,虽不知剑法如何,但仗此本领,与苍狐联手,或足以对付那蜃龙针。
青斩道:“我被他关在一洞穴中,那洞穴好生凶险,每天都有奇异可怖的野兽厮杀,一会儿狮子,一会儿老虎,一会儿猎豹,一会儿棕熊....且都厉害至极,不比那君临尘差劲...”
苍狐笑道:“你将那花花肠子的家伙比作野兽,倒也差不了多少。”
青斩道:“我在里头苦捱了许多天,饿了就杀野兽,吃肉喝血,渐渐的...功夫高了,内力深了。后来,那位烟影大哥过来找我,救我走出洞窟,又告诉我你的事。廊宝哥哥...他...他死得好惨...”说罢低头哭泣。
苍狐握住他肩膀,柔声道:“咱们替他复仇,替所有死在吴奇手下的人报仇,咱们兄弟齐心,定能取胜。”
青斩脸上微红,断断续续的啜泣,苍狐道:“对了,我又认了个义弟,他年纪比你还小,武功义气皆让人心服,你见了他,准好生欢喜。”
青斩登时惊恼,道:“你有了我,怎还能有别的义弟?你怎地朝三暮四?”
苍狐哈哈大笑,说道:“这算哪门子朝三暮四,我对他唯有兄弟情义,可没别的心思。”
青斩脱口问道:“那对我呢?你...你....是怎样的心思?”
苍狐握住青斩的手,笑道:“廊宝将你托付给我,你对我怎样,我便对你怎样,只不过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了。”
青斩连连点头,意乱情迷,热血一股股冲上脑袋,登时就想扑在苍狐怀里,至于那死去的廊宝,已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时,洞外脚步声响,有数人往这儿走。青斩极快的在苍狐脸颊上一吻,装作若无其事,将他扶起,两人迎向来者。
为首之人是那大刺客烟影,另有两人,一人是泰远栖,一人却不认得,那人约莫十七岁年纪,却生的高大勇猛,身上伤口繁多,神色痴傻茫然。
泰远栖叹道:“苍狐兄弟,青斩兄弟,我是狮心国泰远栖,烟影兄你们已然认得,而这位仲兄,两位当都是初见。他武功极为高强,当能与你二人打成平手。”
青斩、苍狐皆感不可思议,青斩笑道:“以往如我师父那般功夫,整个北妖境也不过三、四人。眼下怎地一下子层出不穷?”
苍狐想起盘蜒所说,道:“天地异变,上苍赐于灵感,让咱们有能耐对付吴奇。”
泰远栖道:“不错,仗此阵容,就算一对一胜不了,二对一,三对一,总是必胜无疑。”
苍狐暗忖:“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以为吴奇不可战胜,实则局面远比我想的更优,咱们可占到九成赢面。”想起自己以往一意孤行,绝望悲观,当真恍若隔世。
苍狐、青斩走近泰远栖,忽然间,三人腰间嗡嗡作响,心灵异样,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见到紫烟。
泰远栖微微一笑,传声道:“我已许多年不见这许多同胞,当真可喜可贺,咱们今后更又多了层亲近。”
青斩见泰远栖腰部悬着一柄剑漆黑黯淡,剑柄如蛇,他“啊”地一声,喊道:“你这也是黑蛇剑?”
泰远栖道:“这剑已相伴我多年,我还以为是我独有,这可当真奇了,看来咱们好生有缘。”
苍狐总觉得此人与吴奇极为相像,心下不喜,青斩与他心灵相通,对泰远栖也有些提防,纵然他说的再亲热,仍不免有意疏远。
泰远栖则想:“这两人脑中乃是炼魂,一旦贪欲发作,六亲不认,战胜吴奇之后,决不能容他二人长久活命。”
烟影一言不发,在前领路,山谷间劲风狂吹,天地冰雪密布,远处有黑蛇巨人在嘶吼,众人武功皆强,可不想招惹,远远绕开。
泰远栖大声道:“这寒冬神出鬼没,正是吴奇搞得鬼。”将秋风公主发现之事详细说了。
苍狐恨恨道:“我只知他常常将修仙铸鼎挂在嘴边,但从未想过竟引发这般浩劫。”又说出与陈灵虚见证的‘杯弓蛇影’之秘。
泰远栖道:“这大鼎如此可怖,只怕是他倚仗的兵器,咱们兵马虽多,高手虽勇,仍需防备他留有杀手锏。”
苍狐、青斩点头称是,烟影依旧懒得说话。
走出山地,施展身法,不久已抵达盟军扎营驻地,只见营帐好似汪洋,旗帜飞扬如云,人马无数,兵刃成林,苍狐心想:“这泰远栖身为总军师,行军布阵,学问当真丰厚。”
来到大营,众首脑得知泰远栖返回,齐聚此间,苍狐认得廊邪、廊骏、东采英、陈灵虚、楚小陵、君临尘、秋风公主、泰关别等人。除此之外,又见到郭玄奥、鲲鹏,令他大吃一惊。
郭玄奥东张西望,头发胡须乱糟糟的,双目转动,无片刻停歇,须得他女儿郭若好生相劝,方才稍稍见效。
鲲鹏冷笑道:“苍狐,当年你与他将我逐走,想不到你也被吴奇害得这般惨,如今幡然醒悟,是不是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