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主簿舌挢不下,片刻后,结结巴巴的说道:“大人....小人一片忠心,绝不敢...欺瞒...”
苍狐摆出严厉表情,戟指喝道:“还说不敢欺瞒?可要我也将你手足斩了?”
那主簿武功虽也不差,但胆子却小,想起楚小陵惨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喊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人确...随楚小陵前去见那陈灵虚。”
苍狐道:“那次会面,各方都说了什么?”
主簿本不过想贪一场功劳,谁知被苍狐识破,惹祸上身,这下已不得不招,说道:“那陈灵虚与楚小陵相约,楚小陵约束咱们,任由他攻城略地,待叛军兵强马壮,万事俱备之后,再一举攻下明月城,如此可减少死伤。”
舍丰荣大怒,道:“这楚小陵原来想把咱们全都害了。”
主簿道:“是,是,楚小陵野心很大,他瞧出这陈灵虚天赋万中无一,人又纯良无害,想利用他对付吴奇、鸿海与雪冰寒。”
苍狐道:“那陈灵虚与楚小陵过招了么?”
主簿头点得如小鸡食米,忙道:“楚小陵与陈灵虚斗了数百招,处于下风,但数百招之后,便有不小的胜算了。”
苍狐心想:“这主簿不过万鬼四层门人,见识远远不及,岂能瞧出陈灵虚的虚实?既然如此,我倒需会会这陈灵虚。”本想再问,但有哨兵赶来,告知兵马集结已毕。苍狐对这主簿道:“你跟我出征,若能立功,我重重赏你,若贪生怕死,我第一个砍你脑袋。”
那主簿连声答应,苍狐遂带领舍丰荣等武将,来到校场,几下点兵完了,趁夜色尚浓,出城而去。
他命舍丰荣攻打韩通镇,嘱咐围杀而不占,令敌人有喘息之机,放城中求援者逃脱。随后自己独自一人,坐于朱仙镇与韩通镇必经之路上,等了不到两个时辰,遥遥听见马蹄声响,数万人夜奔而来,正是朱仙镇派来的援兵。
苍狐转动长剑,剑芒映着月辉,闪烁银白色的弧光,独自一人,立于千军万马之前。那领军之人见状惊异,以为有埋伏,勒令停军,派探子四散探查,搜了不久,探子回报,前方仅有这独一个。
将领被苍狐这空城计阻拦多时,只觉颜面无光,命人架起弓箭,对准苍狐,怒道:“你是哪儿来的羊杂碎?”
苍狐看那将领面容,依稀相识,道:“涉末城苍狐。”
那将领大吃一惊,见此人气度从容,知道不假,反而大笑起来,道:“你在这儿故布疑阵,以为骗得过我么?你独自前来,算你胆大,但终究是个莽撞轻敌的白痴。”
苍狐道:“你原也是万鬼的鬼官,为何替陈灵虚统兵?”
那将领冷笑道:“多说什么?来人,将他捉了,如若抵抗,格杀勿论。”
苍狐长剑轻颤,嗡嗡两声,十多人应声倒地,那将领脸上变色,飞身而来,手中铜锤砸落,气力几近万斤。但苍狐举掌一封,那铜锤向上弹去,反而打向那将领脸面。
将领万不料此人武功竟到如此地步,转头躲闪,模样急躁,被苍狐一拍一甩,倒在地上,身躯僵硬,跟个泥塑似的。
全军大急,军中主将急忙下令:“围杀此人,救先锋将军!”顷刻间,大军如潮水般涌向苍狐。
苍狐微微一笑,陡然间黑蛇剑出鞘,一招象鼻蛇身功,靠近者如坠入蛛网的小虫,登时动弹不得,他又使凤凰裂序,陡然间剑光一闪,三十敌手歪着脑袋,已被点中晕穴。众叛军惊惧,但却颇讲义气,一个个不肯退缩,心意坚定,其利断金,便不受苍狐剑意所困。
苍狐长啸一声,将长剑从上往下一劈,一道剑气曲折飞出,从大军之中穿过,直冲那主将而去,那主将大惊,数个持盾勇士冲前保护,但那剑气绕了小半圈,冲上天,咔嚓一声,宛如雷鸣,将一块四丈高的大石斩成两截。众人见状,心胆俱裂,再受剑意侵袭,士气急剧衰退。
那主将心想:“他故意饶我性命,否则那剑气要杀我,委实易如反掌。”
苍狐朗声说道:“放下兵刃,我既往不咎,谁也不会因此而死。若负隅顽抗,我可真动手杀人了!”
主将知道这敌手孤立无援,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但敌手并非凡俗,而似是可怖可畏的仙神,举手投足,皆仿佛天地发威,不可阻挡。
万鬼,万鬼,这人身上,似真藏着数万个魔鬼一般,一旦挣脱束缚,便会带来血腥与杀戮,吞噬活人性命。
主将咬紧牙关,喊道:“不可辜负陈灵虚少侠!”
那陈灵虚的名字似有魔力,转眼间,那一个个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的败军回复心气,昂首挺胸,露出宁死不屈的表情,发出绝望与激愤的怒吼,再度朝苍狐冲去。
苍狐苦笑起来,愈发想与那陈灵虚见面,他长剑转动,刹那间刺出一百剑,剑刃上燃着火,火焰蔓延,百人受火焚烧,倒地而亡。
杀生剑诀,本该杀生,我已有言在先,便不能再饶恕了。
顷刻间,人变作了千万魔鬼,剑变作魔鬼的爪牙,敌人变作了尸首,变作了模糊的血肉,生命在魔鬼的狂欢中极快的逝去。
他杀了数千人,终于令敌人沮丧,借敌人片刻间的软弱,剑意发散出去,剩余将士终于臣服,一个个儿抛下兵刃,向他跪倒在地。
万鬼的化身惋惜的叹气。
他为何惋惜?是因这狂欢的终止,还是因无谓而死的凡人?“
他再使一招象鼻蛇身功,将另一半人绑住,体内真气运转,仍有余裕,这正是万鬼鬼首体魄的效用。
他走向那主帅处,此人倒并非万鬼叛徒,当是叛军中极重要的人物。
那主帅悠悠转醒,见苍狐站在身前,一个哆嗦,眼神恐惧、憎恨、却又不敢相信,此时,这万鬼宗主的徒儿,在他眼中,真有如魔神之子一般。
苍狐叹道:“若非你们冥顽不灵,我原也不想杀这许多人。”
那主帅颤声道:“我败了,不愿投降,若是英雄好汉,便给我个干脆。”
苍狐道:“告诉我那陈灵虚在哪儿,他为何不去援助韩通镇?”
那主帅想起苍狐深不可测的武功,实不知陈灵虚能挡他几招,厉声道:“休想!我岂会出卖陈少侠?”
苍狐笑了起来,他此刻将剑意侵入此人心中,确信他并未受人咒术蛊惑,这主帅果然是义气深重的好汉,而那陈灵虚....
他又问了许多士兵,一个个视死如归,绝不愿吐露陈灵虚下落。
若只一人愿替他而死,倒也未见得此人品行如何,若千千万万人皆不愿背弃这陈灵虚,那定是个极出众的侠者。
苍狐自言自语:“少侠么?不,不,他已然是个大侠了。”
他转身面对先前那落败的先锋大将,此人是万鬼同门,却为何对陈灵虚死心塌地?
他解开那人穴道,那先锋看清情形,大怒之下,再度扑向苍狐,苍狐笑道:“好汉子!”魔音气壁升起,将那汉子一弹,他登时晕头转向,跌落在地。
那先锋喘几口粗气,道:“你功夫很高,已不在当年金蝉宗主之下,为何....为何要当吴奇的走狗?”
苍狐自谦道:“恩师深邃难测,我如何及得上他万一?”
那先锋大笑道:“越是谦逊,越是虚伪,好,好得很,你将来必定反他。”
苍狐一阵心乱,一剑刺入那先锋肋骨,先锋闷哼一声,痛的冷汗直流,苍狐喝道:“告诉我,你为何背叛万鬼?陈灵虚是个怎样的人?”
那先锋喊道:“便是...杀了我,我也...“
苍狐举起那面宗主令牌,道:“回答我!”
令牌于万鬼门人有极大权威,那先锋顷刻间心智动摇,无可抗拒,呆滞的回答道:“陈少侠慷慨仁义,对我恩重如山,我甘愿为他而死。”
苍狐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那先锋道:“我...我有几位爱徒陷入黑蛇巢穴中,是这位少侠甘冒大险,冲入其中,将他们救出。我中了黑蛇毒,又是陈少侠不惜性命,替我将黑蛇血吸出。他本来必死无疑,但奇迹般的活了过来,从那时起,我...我便决意为他出生入死。”
苍狐抽出长剑,替他止血,又面向其余残兵,众人听那先锋说陈灵虚的好处,也纷纷忍耐不住,大声夸赞起他来。
有人说道:“镇中受了黑蛇灾,庄稼被毁,大伙儿都快饿死了,陈少侠攻克镇子,第一件事,便是将军粮赠给大伙儿,让大伙儿活命。”
有人说道:“我老娘住在老家,生死不明,他不辞辛苦,日行千里,替我回家将她尸骨遗物取回,让我能安葬她,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
又有人大声道:“每次打仗,他总身先士卒,与大伙儿同甘共苦,立下战功,得了泰家赏赐,又全分给大伙儿,这样的大英雄,怎能不让人死心塌地的追随?”
苍狐越听越是欢喜,仿佛不断喝着美酒,却永远喝不腻,隐然间觉得醉醺醺的,喜不自胜,真是未见其人,已服其名,他哈哈笑道:“好一个陈灵虚!好一个陈大侠!”手一转,众受困者束缚全消,能够行动自如了。
苍狐躬身道:“全都回朱仙镇吧,若陈灵虚回到镇上,就说涉末苍狐,愿拜见陈大侠,与他好好谈上一谈。”语气极为诚挚。